郭立民一时没反应过来,许久才回过神来:”你是说孩子?你又干啥来着?”他生气地问,再这样下去早晚被她气死。
一个孩子对他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比她重要?他们之间的联系难道只有孩子吗?
“你看见了,睡觉,做饭,和平时一样。这个孩子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比我重要?”她实在没力气和他吵,管他呢,爱重要不重要。
“那是咱们的孩子,长在你身体里和你连心。你不好好保护它,让它来不到这个世界,还问重不重要?你的心咋这么狠?”他有些失去理智了,忽视了她没血色的唇,忽视了不能让她生气。
“我狠?我咋保护它?你给我找一个保姆俩丫环侍候着?没出世就这么大的谱儿,长大了还了得?我相信你妈有你们的时候,我妈怀我们的时候决没我这么享福过。就是现在不也有媳妇从怀孕到生一直干活儿,就是坐月子还用凉水洗衣服啥的吗?你的孩子是太子呀?”
虽然没亲眼看见过可也听说过,那时节的女人哪能这么享福?上班挣工分,下地背柴禾,一直到生,更有甚者把孩子生在了地里。
铁姑娘,硬娘子,妇女能顶半边天,为了挣来工分,真恨不得自己是个男儿身。挣工分,养家,哪顾得上自己的身体?
那时的孩子也傻乖傻乖地,一周多了还被大人围压在炕上,重重压着不让动,以致于孩子大了,压不住了,一下子挣脱了自己会走了。后来孩子再大点儿,家里没人看的就带到地里,在地头挖个小土坑,让孩子在里面玩儿。
要是在往常她早高门大嗓的和他理论了,可今天她再也没有底气了。
算了,他生气应该的。她安慰自己这么想,他太在乎自己,在乎他们的孩子了。
她虚弱地声音让郭立民顾不上生气了,忙搂住她。
”对不起,你别生气。”他一下子不知所措。
“我没生你的气。”她缓了一下神。“我在想这个孩子跟咱们没缘走就走了吧。我一直在担心他(她)是否能顺利出生,只是没跟你说。”
“为啥?”郭立民不理解。
”咱们前街和东头有好几个新媳妇因为早婚早孕几个月大还被引掉了。咱们要是按登记时间算也属于是。这孩子早晚留不住,早没比晚没强。当孩子一天天大了,能动,在肚子里踢我蹬我了,在里面伸胳膊动腿的,和我深深连在一起后却不能活下来,那才是最大的打击呢。”
计划生育小分队己经狠狠歼灭了超生游击队们。开始转向那些早婚早生的青年夫妇,年轻爹妈们。不应该来世上的绝对不能出生,就是那些个己经出生了无法挽回的也重罚过了。
村上的妇女主任己经找过她了,想让她趁孩子小流掉,月份大了不好弄,伤身子。
她始终都在犹豫着,那是下手杀死他(她),要是生下来花钱认罚也行,看样子花钱也不能出生。
这样子也好,它自己走的,要不负罪感会跟随她一生。
“我咋不知道?你没说过。”郭立民给她倒了杯红糖水。
”你一走就是一天哪能知道?我就是和你说了你绝对不同意,我也想拖一天是一天,还想着能罚咱认罚。”
”那你咋弄?别做饭了,我头走给你做好了。还注意啥?”他一无所知。
”别紧张,她们告诉我注意啥了,我会在意的。嫂子和三姐说了会给我端过饭来,等日子多点儿就行了,反正不沾学就行。你别管了,该干啥干啥去。”
早上感觉比昨天强些,外屋放着嫂子端来的鸡蛋和三姐拿来的红糖和小米,这都是补身子的。
郭立民给她熬了小米粥,煮了鸡蛋。她不大爱吃鸡蛋,只喝了碗粥。都说红糖水也好就多喝它吧。
她开始想爸妈了,特别是妈。要是有妈做的一碗热面汤多好呀!热气腾腾,漂着油花,香味扑鼻,吃着却不油腻。里面再卧两个鸡蛋,她一定能吃一大满碗。
她曾试着往面汤里卧鸡蛋,可是不是散成蛋花就是火候不到里面还是黄汤儿。还有,妈做面条擀面最带劲儿,大擀面杖裹着一大团面,双手在两头握着,“滋拉,滋拉”用力擀着。不大一会儿的功夫一大块厚厚地面团就被擀成薄薄地一大片面片了,折叠好“当当”地切得那么快,一条条地那么均匀。
家常饭基本上都会做了,可就是不会擀面条。妈妈熬的鱼也好吃,大鲫瓜鱼熬得总带点儿甜鲜味儿。
现在她后悔了,后悔当初给爸爸留信时不应该写得那么绝,都不给自己留条退路。干嘛非得写盖不上房不回去呀?那不得猴年马月?为啥不写等爸爸消消气就回去?如今一想起来她就没有回家的勇气。
唉!!想也白想,就算现在能回家跪地求爸爸原谅,也回不去了。
坐月子!还有近一个月的日子熬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