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帝远远望见,以手指道:“击败庄将军者,是否此人?”
太尉宋景道:“正是。兵士来报,说其人自称蝎军统领肯巴尔固,朝宗之战时,他亦数度几危城下,亏得段将军死战,方得击退。”
恒帝卫召叹息道:“怎么这等武将,皆都生在熊国!我堂堂天焦大邦,竟无人与对,徐将军与那兔军将领大战,也是不分胜负啊。”
宋景劝道:“陛下不必如此丧气。如今六杰只单大人独在阵中,其余皆不在此,故而自难相若。依臣看来,就只霍廷将军,便可轻取此二贼首级,不费吹灰之力。”
卫召将信将疑,却又点了点头道:“果真如此?那就太好了!宋爱卿以为,此战我军复能胜乎?”
宋景道:“敌势难测,况且天色将黑,不利作战,故而怕是不能遽定了!”
卫召没有再说甚么,隔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流露出痛惜的神色道:“朕悔不从爱卿意见,如今面对弱旅而不能胜,真是有辱祖宗英名哪!”
宋景闻言,在马上诚惶诚恐地拜道:“陛下怎么说起这样的话来?战场形势千变万化,此役未尝不可胜也。何况输赢乃身外之数,勿需多想,陛下能以整击乱,以逸待劳,还会有很多机会破敌的。眼下都护军多在作战,唯骠骑部护从,贼势难测,还请陛下先摆驾回城罢!”
战场上的熊军已经一退再退,泰半为都护军所包围。阿兰芙娜败阵杀出,安霍迪卡斯急急来斗单齐,情势正堪危急!忽地,主阵中熊军战士引吭高歌,沉浑的鼓乐响彻天空。暮色之中,嘹亮的歌声额外振奋人心,熊军战士,耐住疾劳和伤痛,不由自主地随着吼叫起来。
传令众军高唱的正是老将军欧里佩,此时龟军主力终于投入战团。欧里佩指挥部众且歌且进,不断叫道:“勇士英魂护佑!龟军永胜!龟军永胜!”
千万个声音齐齐呐喊:“龟军永胜——”
分三路杀来的龟军战士,早已忍气吞声观战多时,此时进入战场,憋足了劲头。天焦都护营稍显忙乱,不由得将刚“吞”入口中的兔军、鼠军又吐出来。各族熊军欢呼怒吼,齐声高唱,令不谙异族风情的联军大为失色!
龟军生力军杀入后,两军进入了艰苦的拉锯战。兵力制衡的两军,一方以骑兵为主,一方以步兵为主。然而,骑兵竟处处不能克制住步兵的推进,反而缓缓后退,不能不让人惊呼天焦羽林军的厉害!但熊军早前取得的优势,如今也慢慢地显现出来。虽光禄勋单齐这般勇将,也不得不一面死战,一面组织力量反攻,而毫无其他办法。土益军将领庄鉴,此时却表现出非凡的大将风度,不计伤亡,死死地拖住了正面之敌,减缓了龟军对主阵的直接冲击。
两军打得生死难分,而天色终于拉下黑幕。两方战阵号角吹响,金鼓齐鸣,各传收兵。在继续格斗了一阵之后,两军终于释手,各含愤意地撤出战场。
而今,广阔的原野上积尸纵横。将死的伤兵呻吟呼救,残肢败帜,随风摇曳,浅浅的沟壑之中,血可漂橹,马尸人粪,胡乱堆积。徐徐风来,腥味直冲云霄,而战争的残酷,也在此刻淋漓尽致,使人目不忍睹。
此役中天焦诸联军除都护营基本尚存,其余均失建制,共损失约十万余人。而熊军诸部,也大多被打得残缺不全,十三余万人马,所存六万,虽最终侥幸未败,却也失却了继续南下的力量。
战败归来的犬军统领赛竦长揖于蝎军军旗之下,老泪纵横地道:“望肯巴尔固兄弟不咎前过,救命之恩,当举全族牛马报还!”
肯巴尔固谦道:“战场之上,岂能以私怨相计?若末将受困,统领也必以全力救援,此谢固不敢当。”赛竦闻言,愈发惭愧,暗想当时蝎军为土益军所围,自己反幸灾乐祸,真无异于禽兽的举动。
杨炯命各军退九十里扎营。望着满目疮痍士伍,沾血带绷的将军,心中不由一酸,高声道:“我熊国征战数载,皆以勇士为豪,不以死伤为意,今日大战三国联军,未丧兵威,反累而有成,皆诸位之力也!”
八月庚戌。
广阳郡下阙城北曹国境。
入暮。
担当熊军该月运粮任务的东军万人,分三批走道,源源不断地往天焦境中输送补给。此日除押粮队三千骑兵之外,辎重车共百二十辆,粮车四百一十七辆。因筹募困难,旬月间紧张措集的军粮在傍晚时分方才备妥,随即立刻往发广陵主营。
曹国南境,属连云山西支大虎山脉的延伸,其陇坻、丘陵方圆数百里,属曹国“望山县”。县治虎山城西南,山高林密,陇坻旧道缓缓通往远方天焦国的城市。
担当护卫的熊军骑兵沿旧道迅速推进,并未发现有异。然而,稍顷粮秣辎重进入林区之时,突然火烟冲天,杀声四起,埋伏已久的伏氏军从林间、树下、壑中掩伏处跳出,砍杀戍卒,焚烧粮秣!
骑兵中尉(千夫长)杨圳慌忙回军救援,一面急令快马北赴曹国四向军大营、南赴下阙城求援。
险道密林,骑兵折转不开,顿时成为伏氏军趁夜斫杀的目标。伏氏一支引开守兵,另一支负责放火烧粮,配合默契,杨圳哇哇乱叫,却一筹莫展,毫无能为。待其手下好不容易杀到粮队旁边,只听林间一声锣响,乱箭齐发,熊兵顿时哀嚎着纷纷栽倒马下。
战不多时,杨圳见状不妙,急拨马欲往北逃窜。忽地,迎面一骑飞突道中,马上人朗笑道:“来将授首!”挺枪便刺。
杨圳硬着头皮,挥刀迎上,战不数合,便被对方一枪戳到要害,惨呼而亡。那将高声叫道:“尔等回去禀报熊王,就说伏氏蒋子坚候他多时了!”
一个时辰后,下阙城大洪军、青熊军统领各自率兵赶到。战场辎重粮秣早已烧成飞灰,仔细辨别,方能寻些谷米,林间尸横狼籍,粗粗点来,几逾千数。
青熊军统领鄂吉大怒,道:“伏军如此所为,手段残忍,待我哪天亲来会会他蒋毅,瞧瞧是否三头六臂!”
大洪军副统领彼特森审慎地道:“蒋毅烧我粮秣,是要我军无粮资可用。方今大王在长陵城下,攻打甚急,军需给养,勿能缺也。为今之策,请将军先拨城中所收米粮输送出去,免得大王怪罪下来,我等亦不能免责。”
鄂吉默然良久,哼道:“非我等之事,此乃四向军护督不力之过也,我欲先致书大王请裁。”
彼特森小心地道:“我军虽迟来无甚大过,但实不宜诿罪于人罢!”
鄂吉怒道:“那大王责备下来,你来担么?”
彼特森诺诺,方待再辩解一番,林间锣声又响,火烟从四方八面燃烧起来,而南道滚出无数大枝、圆木,顿将退路塞断。鄂吉猛省,拍腿道:“不好,中计了!”
彼特森大叫众军镇定,一面派人往左右视探出路。忽地,风向突转,烟尘直往林中灌来,熊兵连连咳嗽,涕泪交横。鄂吉惊呼道:“快救火,快救火!”但那浓烟遮天蔽日,一时哪里又扑得尽了?
彼特森见势态严重,急将铠甲脱去,这才以衣包住头脸,叫道:“鄂吉统领,快请随我冲出去!”奋力打马,迫使马匹往火势最小的东路狂奔。大洪军士卒见状,纷纷呼叫着跟随主将往东面冲锋。
鄂吉道:“往那儿跑,岂不自寻死路?来人,来人啊!”呼喊了半天,只见林中火势忽地撩起半天之高,手下一哄而散,更无人往这里看顾半眼。
鄂吉战马受炙惊起,将养尊处优的统领顿掀下来,恢恢长嘶,跑进林间空处。鄂吉吃痛,大呼道:“救我,救我啊!”
忽地,南面有数骑从浓烟中突出,为首一将,竟是在城中养伤的大洪军统领波亚利!他头脸与马匹尽以湿衣蒙住,方得无恙,见状急令从人将鄂吉救起。道:“我自城中看到火起,惟恐兄弟有失,便赶来增援!没想到汝等还是遭到埋伏!”
熊兵将浸透的帛衣为鄂吉裹起头脸,鄂吉处处得了大洪军的照应,哪敢再多说话?默然随之突出火场之外。
众残兵焦头烂额,好不容易才会合一处,大洪军副统领彼特森忽地惊嚷道:“下阙城!”
诸将闻声,齐往南方看去。远远的,下阙城火光冲天,照得天际的暮色一片雪亮。诸将面面相觑,心中苦透:不用说,这是行动飘忽的伏氏军已攻入城中,正在焚烧熊军最为宝贵的粮秣!
下阙城残兵败将沿官道奔至长丰,这才顾得上喘口气,一面急急遣使向威王报讯。
长陵城熊军营寨。
赤军主帐。
匆匆赶到帐中的军师曾忠,见火光摇曳之下,除威王杨烈怒气冲冲地负手踱步之下,皆是垂头丧气的属将与部下,人人噤声。
曾忠拾起地上扯得半破的檄书,微微一览,已知其详。熊王转过身来,皱眉道:“军师来得正好!伏氏狡敌伏击我军辎伫,十万五千余斛粮秣尽没,还趁机攻占了下阙,断我退路。东军统领已自缚帐下请罪,本王已命人将他监禁起来,明日日出时斩首!”
曾忠心中暗叹,躬身道:“大王,伏军利用林壑游走,其又优在山岳,故难以遽讨。为今之计,大王须重下决断,放弃攻占长陵,改而大兵东进,突袭固林。若不取此地,我军危矣!”
熊王犹豫不决地道:“本王已命翼蛇、猛象二军东攻固林,军师不觉再尽起大军有牛刀杀鸡之嫌吗?”
曾忠上前两步,急切地道:“不然!大王明鉴,长陵城坚,而我举众围之,兵家之忌也。固林今不取,必为后患,天焦恒帝非昏庸之主,岂能不起兵救之?纵然翼蛇、猛象二军可取其城,不久也必陷落。依臣下预料,再过十日,恒帝救兵必至矣!”
熊王杨烈焦燥地抓了抓头。
将佐庞清道:“大王,曾忠一派胡言,说什么天焦救兵刻日即至,危言耸听,欲坏我军士气,罪当处斩!”
熊王哼道:“何以见得?”
庞清道:“朝宗远距肃州何止三千里?快马加急,也须十日方达,勿庸说大军移动,非旬月不得至也。恒帝所遣越骑校尉霍廷,已被围城中,天焦何有他人再来增援?故而曾忠所言,是欲以诡辞胁君王也。”
曾忠又急又气,道:“庞清!汝数度与我为难,又有意栽脏诬陷,信口开河,血口喷人,难道就不讲道理了吗?”
庞清冷冷地道:“做了见不得人的事,难道还怕人讲了?大王,曾忠早有叛逆之心,入天焦以来,处处杵违大王之旨,倒行逆施,忠义全灭。此离心背德之人,居军师之位,我军何能不败?”
军曹左史巴特鲁道:“庞大人说得是。曾忠升任军师以后,功微而傲,从不把大王、同僚放在眼里。常以大王不加赏赐便怀恨在心,数度滥行谋划,折兵损将,罪莫大焉!”
熊王神色渐渐严峻,瞪着曾忠。曾忠吓得双腿一软,跪在地上,道:“大王,休听他们胡说!臣下决无背逆之心,决无不忠之行。臣下为了大王,可抛身家性命,又怎会因区区赏赐便加忌恨呢!”
庞清嫉恨地道:“哦,区区赏赐!曾忠你哪里还把大王放在眼里呢?”
熊威王杨烈重重一拍案几,震得帐中火烛左右晃动不止。勇士杨雄眼见事急,忙躬身道:“大王,如今两军交战甚急,军师虽有过错,却也不宜责罚,且先让他退下反思罢!”
熊王稍稍冷静下来,脸色涨得通红,狂叫道:“滚——”
曾忠还待解释,却见杨雄连使眼色,要他快走,不由绝望得流下泪来,缓缓称谢,倒退着步出帐外。他这才知道,何为内外之别,有甚于天!想当年他以降臣身份投熊国,本就是不当之事,一直耿耿于怀,原以为会遇明主,可以交心,可以侍奉终身,没想到不但主子全无信任,且倍受冷落孤寂,一无知己良朋,一无贤妻爱子,有的,只是常年的冷言冷语、猜忌和仇恨罢了!
帐中,威王却是余怒未息,狠狠地道:“非忠非义,乱谈军事!难道本王就不能斩他吗?庞清,眼下西境报急,不知有否好计可以却之?”
庞清恭敬地行礼道:“大王,全军深入,孤注一掷,好比盲人瞎马,必会致败。而我军今有众三十万,连吞数城,敌军丧胆,怎可不顾后路而轻率进兵呢?昔魏臧子有言,非整兵不战,非疲兵不伐。我熊子大军可算整兵也,伏军却在穷山恶水间折转迂回,已疲惫不堪,眼下正是歼敌的良机!”
威王颔首道:“不错。”
庞清愈发恭敬,深深长揖道:“大王睿智之君,天下咸服。今取肃州之境,因有跳梁小丑欲为乱,正可铲除,以安后方。臣极谏留屯赤军镇长陵之贼,白、玄二军由左右路向下阙包抄,取合围之势,再命东军统领率兵秘进,控制陇坻旧道,则势成捉鳖,可将伏军一举歼灭!”
熊威王大喜,连赞好计。庞清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道:“那……大王,东军统领虽有过错,但罪不致死。况且还有用他之处,也不必临阵斩将了。”
威王杨烈轻轻点头,道:“也罢。若非将佐之言,本王必将此人斩了,方消我心头之恨!”
次日晨,白、玄军二军秘密开拔,一支发往长丰,再由长丰出下阙;另一支则从棘里西行,直赴城下。
长陵城。
酉时。
越骑校尉霍廷死守城池七八日,已渐渐陷入困境。此日勉强整军城上,却发觉城下的熊军虽耀武扬威,却无攻城姿态。营辕空空荡荡,四下旌旗虽倍于以往,却显出大军早已出征。
长陵令陈矫、越骑校尉丞卫奂等闻得号令,纷纷往东城楼赶去。
霍廷神色肃然,紧捏剑把,立于垣垛之上。夕阳垂掠,映得他身形愈发壮硕英武,令人不敢仰视。众人远远躬身称名,未敢轻言。
霍廷貌相令人不敢恭维,眼神虽十分锐利,但面上尽是斑斑点点,更有一条五寸长疤从眉心掠过左边眼睑,直至脸颊,初见必令人吃惊。朗声道:“本将召各位前来,想必大家都已知道,熊王杨烈正遣军往攻固林。”
长陵令陈矫拈须蹙眉道:“老夫略有所闻。固林乃黔州郡最大粮仓,又是焦水以北之重镇,此地一失,邱都顿丧西北门户,岌岌堪危啊。”
霍廷微微颔首,道:“然也。本将命各位轮流驻防,以备敌袭,而今日熊军竟未攻城,可以预想,他们必是因固林城坚难下分兵增援,故对长陵围而不取。”
众将诺诺。越骑校尉丞卫奂道:“敌军有四色、四神军数十万众,固林却并无多少守兵,将军是否该遣军应援呢?”
卫奂,宗正竞陵侯卫鉴子,与霍廷子彪乃同窗好友,师从岷州张慧与中郎将徐受。张慧在福康初年为弘安太守,因反对恒帝废郝太后之事而免,当时同遭罢黜、左迁者数十人,成为恒帝执政初年最为轰动的大事。
郝太后者,天焦炀帝夫人,生安平、顺惠公主,恒帝是炀帝侧妃戴氏子。郝后曾因戴妃产子而妒,派人毒杀了她。待恒帝终于掌握政权后,第一件事便是废掉郝太后,并发誓“永不相见”。张慧因数上表章,文辞激烈,惹恼皇帝,故被贬为小吏,乃挂印弃官而去。慧名著朝野,以“博识广闻、能言善辩”而称,位列学士之首。
卫奂文武双全,年及冠而封骑尉,入左羽林都骑营,旋转都护营军侯,因功而拜越骑校尉丞。当年此人曾因侯门家世,而向武城公主单勰提亲,京畿一带流闻甚广。
霍廷见问,露出一丝苦笑道:“熊军猛攻数日,我军伤亡较大,如今已无力为继,更勿奢论出兵助解固林之围了!长陵亦属要地,我屯军斯处,也有牵制敌人的用意啊!”
卫奂点头称是。忽听城楼下有人朗声道:“死守城池,不过庸人所为尔。熊兵三十万众,再若攻城,将军又能守得几日?”
卫奂大怒道:“是谁放肆胡言?”
长陵令陈矫容色尴尬,长揖谢罪道:“此人乃州别驾魏奇。”
一州之中官职最大的,无疑便是州牧,州牧又称牧伯、牧守、州将,统领全州军、政事务,其下有州丞(边郡为长史),别驾、功曹等职,下辖若干郡,每郡有郡守,郡守亦有自设僚属,同于州牧。别驾者,州牧外出时乘坐主车,他“别驾一车”,即享受副车待遇,故是州中地位较高者。
卫奂得闻更是恼火。霍廷止住他话头,微微一笑道:“既出大言,必有才学!请快快出来相见!”
城楼中转出一人,拱手道:“不才魏奇,参见霍将军、陈大人。”
卫奂哼了一声,道:“以为是谁,区区别驾也敢讥笑陛下亲将么?”
魏奇生得副黑脸,肥肥胖胖且颏下无须,穿着随便,脚上还蹬着副木屐,令人发笑。
此人受到嘲讽也不反驳,笑嘻嘻地道:“熊军并非分兵去取固林,而是另有所谋。将军不知乎?熊军所图非固林,而乃伏氏军也,将军亦不知乎?”
霍廷“啊”地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番,趋前抱拳道:“其中详情,还待请教足下。”
魏奇连称不敢,微微笑道:“霍将军重视城防,却疏忽了收集情报。伏氏蒋子坚,率军来此已有数月之久,将军却不与联络,难道忘记他们是一支举足轻重的力量吗?”
霍廷惭愧地道:“本将初来之时,恰逢熊兵围攻长陵,乃奋而救之,反被困城中。如今势成骑虎,别说联合伏军,就是遣人送信也不得其便啊!”
魏奇笑道:“不才倒是有伏军消息,乃前日其军从城外射来,共有三封。”
霍廷闻言,转首朝卫奂看了一眼,略含责怪之意。卫奂垂下头,心道:奇怪!我部营众昼夜在城上巡视,怎却被此人得到了信件?
魏奇笑吟吟地,从袖中取出一卷文书,递了过来。霍廷急展开细阅,只见上写:“毅白霍校尉:已取下阙,并掠敌粮辎,幸甚。贼且至也,希将军发神勇之威,遣军为救,则五内感沛也。”
霍廷先喜后忧,道:“原来伏军重新取得了下阙,并阻住从曹境运往肃州之敌粮,其功堪表!不过,取城后却请救于吾,此乃何故也?”
卫奂、陈矫将信阅过。卫奂冷哼道:“截获熊军粮草自然不错,但若死守下阙,无异于死路一条!将军万勿出兵往救。”
霍廷心道我军且在死守长陵,他蒋毅怎又守不得下阙了呢?忽地露出微笑,瞥了他一眼。魏奇见状不由呵呵道:“将军怕也猜出伏军用意了!”
霍廷点了点头,道:“略略忖出一二,还须足下为本将详参!”
魏奇道:“蒋毅此信,其意有三。虽为简赅之言,却甚见其用心。”
不光霍廷,连卫奂、陈矫等也纷纷竖起耳朵来听这个胖子的高论。
魏奇自信满满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其一,蒋毅已知霍将军达,故而欲以合连之势,并肩共战;其二,伏军大胜,必可激励我军;其三,断敌归路,敌必欲夺回,信中言称望假将军之力,实是诱敌之计也。纵观伏氏数战,谋深难测,捭阖间气度非凡,必有高人在旁,又焉肯据城,与贼硬拼乎?各位大人请想,若此信被敌所察,熊人会怎么做?”
众人凝神而思,卫奂突道:“熊兵必以重兵阻我西出,这样也使贼敌难集优势之兵,伏军便或可间行其计了!”
魏奇击掌道:“不错!今有蒋毅这般强助,真我军之福也!霍将军,伏军之请不知将军作何考虑呢?”
霍廷朗声道:“本将自当奉令出兵,佯动西北,以惑敌师!”
众人相互望来,皆是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