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淮君拎着云天边的后领子,以此借力给云天边翻下马。
云天边暗暗翻白眼,他既然如此嫌弃她,干嘛要跟她共乘一骑?多备一匹马,她自己骑回家,也不成问题的。
老吴打开门,瞧见是封淮君,高兴笑道:世子您过来了呀!
封淮君神情寡淡,微微点头。
接着老吴给燕论弘行了礼,目光从云天边身上掠过,感觉熟悉又陌生,于是,立即又转了回来,愣愣道:这是?
吴伯,我是天边。顶着肉粽似的脑袋,顶了十多天了,云天边现在很平静。
老吴惊呆,二小姐?!啊呀!您这是怎么了?
云天边笑着解释道:受了点伤,好得差不多了,看着吓人,其实不碍的。
伯父不在,我就不进去了。封淮君优雅地重回马背,不知是对云天边,还是对老吴说了这么一句,便带着高远和龙驹走了。
云天边站在门口,笑对燕论弘道:我已经到家了,侯爷,你也回驿馆休息吧。
行,那爷改天再来看你。
燕论弘表示了一下关怀,带着六名属下打马远去。
送走两尊大佛,一身轻。
三个男人出去上班了还没回,据老吴说,寄宿客温言渊在屋里待不住,于是跟着云天重到瑞仁堂去了,家里只剩下沈氏和云天蓝。
见到云天边的脸,自然又是大惊。
云天边避重就轻解释了一番,谎称是燕论弘遇到了刺客,她不过是刚好在场受了连累。
因为她的伤都隐藏在身上,只有脸上的伤无所遁形,以及行走时右脚还有点跛,其余的,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又还不错,所以,沈氏母女也就没有太过担忧。
只盼着脸上不要留疤才好。沈氏眉头深锁,因此耿耿于怀。
二姐姐是神医,定能祛疤不留痕。云天蓝对云天边信心十足,笑嘻嘻道:二姐姐,对不?
没错。这点信心云天边还是有的。
封淮君给她用的药,无论是内服的,还是外敷的,全都是最顶级的,她的伤口愈合的情况,可说非常乐观,待伤口完全愈合了,她自己再研点药,祛疤不成问题。
哈哈,我就知道,没什么病患,能难得倒我二姐姐。云天蓝好生骄傲,喜滋滋的道:我二姐姐是东泽最厉害的神医,不对,应该是神州大陆上最厉害的神医。
神医的称号,云天边能勉强接受,但神州最强,她却绝不敢当,小妹对她的信心,究竟从何而来?云天边无奈笑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神州大陆藏龙卧虎,论医术,我绝对不是最厉害的。
就是就是,在我心中,二姐姐就是最厉害的。云天蓝坚持己见,别的人怎样,我才不管呢。
是嘛?云天边忍笑不已,那天蓝说说,我和父亲,哪个厉害?
呃。云天蓝眨巴眼睛,想了想,一样厉害。
沈氏忍笑,揶揄道:你二姐姐固然是神医,那天蓝你呢?你和哥哥一同学医,你爷爷爹爹二叔,都有教授你们,你哥哥早已能独当一面,可你呢?分得清三七和田七吗?
被说到糗事,云天蓝脸一红,撅嘴道:人家早知道的,三七就是田七嘛。
沈氏坐了会儿起身,笑着对云天边道:你们姐妹俩先聊着,我去厨房看看。
云天边点头,嗯。
现在是下午,早已过了午饭时间,因为她在赶路,没来得及吃饭,沈氏便吩咐厨房,特意为她做午饭。
午后,跟云天蓝在院子里玩了会儿,云天边便回房躺在软榻上休息。
从窗户投进来的阳光,渐渐变成了金黄色。
夜幕即将降临。
这时,沈氏敲响了她的房门。
伯母。云天边坐直,没有下榻。
沈氏笑脸迎人上前,先问候了她两句,见她精神还不错,便道:刚收到一箱药材,是封世子送来的,你要不要看一下?
封淮君送来的药,肯定不能单单算作是药了,那必然是难得的宝物,云天边很有兴趣道:好啊。而且她现在最需要用药。
沈氏吩咐了一声,就见她的两个丫鬟,抬着箱子进了屋。
云天边下榻,打开箱子。
箱子里是大大小小的盒子。
每一只盒子里,都分门别类放着不同的药材。
有些是她最近在用的,另外一些,也是她能用得着的。
沈氏见了,笑得更高兴,全是万金难买的药材,封世子当真有心了。
云天边不知如何接话,便微笑着嗯了一声。
如她所料,封淮君大手笔,大土豪。
其中一只较大的盒子里,放了几包配置好的药材,沈氏拿起一包看了看,笑着问云天边道:这个应该是要煎了给你内服的吧?
每个药包上都清楚的写下了具体的煎药步骤。
可见封世子对天边是极上心的。
沈氏心想,将来天边嫁到定国公府,定然会幸福美满的。
云天边扭头一看,点头道:对,早晚需各服一次。
沈氏道:那我送到厨房,给你煎了服下。
感受到沈氏的关爱,云天边心里暖融融的,遂挽着沈氏的胳膊道:谢谢大伯母。
咱们是一家人,快别说什么谢不谢的话,没得生分了。沈氏好笑的一笑,拍了拍云天边的手,这盒子里的药我就都带走了,每日让人给你煎了送过来,其余的就放你屋里,方便你随时取用。
云天边:好。
沈氏把药包放回去,让婢女梅香拿了那盒子,正要离开时,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对云天边道:另外还有一事要与你说,陛下赏了你黄金万两,我放在库房里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咦?万两黄金居然已经赏赐下来了?云天边还以为因为她重伤爽约,没有去睿王府探望端木凤惜,端木老爷子暂扣了那些赏赐呢。
或许端木老爷子是同情她的凄惨遭遇,所以才大发慈悲的吧。
她和燕论弘遇刺受伤的事,封淮君有向端木老爷子禀告过。
大伯母,这万两黄金,我可能马上就要用。说到底,救治端木凤惜的功劳,在她父亲和大伯父,以及兄长,这么一大笔钱的挪用,云天边觉得,有必要征得家人的同意。
然而在沈氏看来,云长卿不在,这笔钱归云天边,也是理所应当的,云天边要怎么花,她本不该过问,却担心云天边有什么难事,便忍不住问道:天边,怎么了?
云天边直言道:我有个小师妹名叫天籁,与我如同亲姐妹,天籁在多年前不慎走失,我想用这笔钱去找她。
原来如此。沈氏闻言,放下心来,体贴的道:陛下的赏赐,是你应得的,你只管拿去用,咱家也不缺钱花,至于你小师妹天籁的事,我跟大家说说,让他们都留个心,咱家瑞仁堂,每日人来人往,兴许有些作用。
嗯。大伯母通情达理,云天边很受感动。
临走前,沈氏言语温和的对她道:你先歇歇,估计你爷爷他们就快回来了,等会儿与天蓝一起到饭厅吃晚饭。
云天边从中拿出一只盒子,吩咐了一声,流芳和玉笛便寻了一处角落,将大箱子抬过去放好。
所有的盒子云天边都打开看过,唯有她手上这个盒子里面,放置的不是药材,而是三本书册,其中两本民间奇趣故事会,一本厚厚的神州山河志。
这本山河志比她先前看的,记载得更为清楚详细,难得的是居然还有配图。
云天边嘴角弯弯,喃喃自语道:哈,这家伙真是个变态啊,狠起来要人生死不能,好起来又细致入微
现在云天边心里头最惦记的,是父亲留在封淮君那儿的东西,也不知是些什么,封淮君说过两天,亲自拿来交到她手里。
晚餐时分,云天边姗姗来到饭厅,身后跟着个温家骚年。
温家骚年似是刚哭过,眼圈红红的,还有点肿。
一刻钟之前,温言渊一回到云府,听说云天边回来了,就马上跑到云天边屋里,见到云天边缠了绷带的脸,二话不说,抱着云天边大腿就哇哇哭,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刹那间抛到九霄云外。
三个云姓老爷们乍然见到云天边的造型,都免不了吃惊,多亏了云云天蓝刚刚已经跟他们说过,并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让他们有了个初步的心理准备,同时也省下了云天边不少口水。
一家人团团围坐在桌边,先说了一阵子话,然后才开始上菜吃饭。
忽然想起了黄子婵,云天边边吃边问道:哥,黄姑娘怎么样了?
云天重脸色有点古怪,说不清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停箸道:子婵妹妹醒了,也恢复了清明
云天边手上一顿,暗暗吃惊,面上不露声色,那不是很好吗?
她并没给黄子婵解除记忆封印啊,黄子婵怎么会恢复清明?
她在狼魂营养伤的这段时间,黄子婵身上发生了些什么?
是很好,就是子婵妹妹失忆了,不认得人了,连我也不认得。云天重大体上还是高兴的,只是对黄子婵失忆略感遗憾。
现在的黄子婵对他十分冷淡,显然只把他当成是个陌生人,这让云天重心里颇有些难受。
云天边一听,心中大定。
黄子婵失去记忆,谁也不认得,也就是说,她的记忆并未解封,只不过,是神智不再混乱了。
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
黄子婵不再痴傻,对父亲的顾虑,也构不成威胁。
失忆肯定只是暂时的。云天蓝笑着安慰云天重道:说不定过段日子,黄姑娘身体养好了,就会记起哥哥呢。
又笑弯了眼看着云天边,道:何况不是还有二姐姐在吗?二姐姐能让黄姑娘恢复神智,也一定能让黄姑娘恢复记忆。
对的,对的!温言渊跟着附和道:万事有我师姐在呢,怕什么,我师姐可是神医!
云天重狭长的眼眸豁然一亮,扭头带着希冀的望着云天边,妹妹
哥。云天边明明白白的道:我不清楚黄姑娘的情况,可不会向你保证什么。
庄宁郡王昏迷整整十年,在她手里一朝苏醒,礼部黄侍郎千金痴傻多年,经她诊治,一夜之间恢复了清明
这两桩事儿传扬出去,她不想当神医也难。
但真的都不是她的功劳啊。
只能说明她人品爆棚,与柯南君恰恰相反,柯南君走哪儿哪儿死人,她走哪儿哪儿发生奇迹。
云天重讷讷的道:那等你身体好些了,再去看看子婵妹妹吧。
云天边沉吟道:就明天吧。
云长儒道:天边有伤在身,身体能吃得消吗?若不行,就不要勉强,黄姑娘只是失忆,又有天重每日过去盯着,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云天重道:对啊,妹妹,你可千万别勉强,子婵妹妹身体良好,失忆的事,也不急在这一时,等你大好了再过去看看,也不迟的。
云天边言语温软,却透着一股子坚持,噢,我的伤已无大碍,你们不用担心,我乘马车过去,也不费什么事,出去转转,也是有利于养伤的。
黄子婵的情况有点离奇,她必须亲自去搞清楚。
父亲对黄子婵下毒手,绝不会是没有道理的。
她得对黄子婵多上点心。
云天蓝暗自琢磨了一阵,笑嘻嘻望着云天边道:二姐姐,明日我陪你一块去吧,我也想见见黄姑娘,而且我还可以照顾你呀。
云天边同意了,也好,给你个表现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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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还没吃完,便有丫鬟进来,道出一个噩耗。
厅里的人面面相觑,而后都看向云天边。
厉相要求云天边,即刻随来人去丞相府一趟,并让云天边带上他需要的药。
厉观容需要的药,就是她独创的那种,能令他诡异裂开的脸,迅速愈合作用外伤药,云天边很纳闷,看向沈氏和云天蓝道:厉相要的药,我早就备好了,并与他说过,让他派人来拿,怎么过了十多天了,他都没派人来拿吗?
沈氏道:有来过的,你离家的第二天,厉相便亲自上门,只是听说你不在,厉相便走了,连药也不拿,说要你亲手拿给他。
云天边无语了。
厉观容搞什么啊?她亲手交给他,那药就会香些吗?
矫情!
贱人就是矫情!
太作了!怎么没把他自己给作死!
云天蓝嘀咕道:厉相真奇怪。
厉相那日造访云府时,她趴在墙头偷看过,厉相的行为真叫人困惑。相同的一罐药,娘亲交给他,和二姐姐交给他,有什么区别吗?
温言渊低声跟云天蓝说道:厉相是个大坏蛋。
扫了一遍众人神情,云天蓝深以为然,点点头小声道:嗯,是很坏。厉相若不是大坏蛋,爷爷爹爹娘亲,现在又岂会如临大敌?
云长儒无甚底气的道:咱能辞了吗?
云水生果断摇头,额间皱纹更深了,厉相说得好听,是邀请,其实却是命令,厉相的命令,谁人敢不从?
云长儒忧虑的皱起眉头,难道真要让天边去丞相府?
云天边虽不情愿,却也只好道:我去就是了,又不是没去过。
温言渊咬着筷子,紧盯着云天边。
云水生皱着老脸道:那怎么行,你一个姑娘家的,厉相又是那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