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摘下黑纱罩面的斗笠,露出一张挂满不大乐观的脸,摇头,
“我与赵府的内应都失去了联络,他们恐是已被彻查控制。木儿的现况,赵府的动向,探不出来甚么。不过有一件事……今日我在赵府侧门,远远看见你们此前租住的城西小院那位房东,被人带进赵府。”
邱婉儿听来,有一瞬的吃惊:“他们这是找人证,对质?这么说,马有才还未招认。”
“不错。”
“可你们是怎么做事的?”
婉儿皱起眉,态度不甚友好地嘲讽:“既然想做坏事,就该有坏人的行事作风。处处授人把柄,留人活口,你们才会走到任人摆布的今日地步。”
嘲讽很有力度,骇人的言辞听得石田咬牙:“或许是我不够毒辣,而公子他,也没有为了赵家产业泯灭良知。倒是你……我们着实低估了。”
“那你为何要救我?你不是对我的身份来历知解了然了么?不怕惹祸上身?”
“我救你,是可怜那孩子。”
“少跟我假惺惺,你不过是为了早日找到曾凌峰,怕他先落入赵家人之手。”
“……”
二人扯了几句,便开始商议计策。说到赵洪威的手段,说到木儿在赵府可能面临的局面,婉儿做了几个深呼吸。石田只见她如此,知她救子心切,恐她心神难定冲动误事,不由从旁提醒:“赵家是名门,且赵洪威一向自诩仁义豪侠,不会与一个孩童为难,你大可放心。”
“我怎能放心!赵家人定然已知晓我是女儿身,尤其赵雪娥,不知该如何震怒,你说他们不会迁怒我儿子?”
石田不欲与她争辩,硬着语气:“邱婉儿,请你冷静。此事你一旦失了分寸,走错一步……我也帮不了你。”
“……”
邱婉儿眼冒冷光直视他,看了半晌,侧过头去,嘴角牵出一道弧度:此事我若全指望你,就太傻了。
…
深夜,邱婉儿换上劲装,蒙上面巾,前往赵府探看。有石田的提醒,她也知自己能力有限,不敢靠得太近,从赵府侧门到东院她此前起居的偏房窗底,绕了大半圈,发现守卫不似自己所想般密集森严,心情略松,转而又想道,赵洪威是个老狐狸,赵雪娥也不乏智慧,戒备不严八成有诈,就等着她来上钩罢。
如此猜想着,婉儿此行便止于刺探,远远的测探。悄然前来,悄然离去,一路上只有一个念头——走下策。
实际上,邱婉儿这一猜想并非她多疑。赵洪威下令将木儿亲自带在身边,有人来救,难度已是最高,便是不需守卫,也断无几人能从他的手里抢走一个孩子,他可从来事事掌握主动权来的……
奈何也有某些时候,赵总镖头惊现束手无策的囧境。
“哇——娘——木儿要娘——”
夜半,木儿突然惊梦而起,开始哭闹,一个劲儿嚷着要娘,吵赵洪威不得安眠,
“住口!别哭了!”
摇曳烛火送来微光,赵洪威坐起身,竖起胡子,怒目直视,吼得孩子更是害怕,哭声再难止住。
“娘——有人欺负木儿——娘——”
孩子哭闹声,大人低喝声,把院外的守卫招了来,也把侧间的婆子丫鬟招了来。
“老爷?小少爷?”
赵洪威正烦着,门口的动静叫他烦上加烦:“你们不用进来。”
不就是一个娃娃,雪儿小的时候,不知道多乖。
“呜……呜……木儿要娘……娘……”
“小家伙,难得我这样子你竟不怕。我问你,你如此哭喊,当真把你娘招来了,被我擒下,你可会后悔?”
都过了一整日,木儿岂能不知眼前这老头正在寻他娘亲,并且不是甚么好事。既是对娘亲不好的事,他决然不依。
随后,孩童哭闹声戛然而止。
赵洪威借着烛光,细细瞅了瞅满脸涕泪的小娃娃,看他扁嘴委屈又不敢再吱声的模样,一腔烦躁清扫而空。
“哈哈哈哈……你这娃,倒是比我的雪儿小时候可爱多了……”
乐着乐着,赵洪威忽而想起今日大厅对质,当郑氏不堪压力指认木儿并道出其母时,他的夫人,他的女儿,双双青黑了的脸色,不禁叹了口气。
终究是我对不住她们母女,对不住雪儿。
想罢,随手扯了块巾布,往木儿脸上招呼,边擦边感叹:“你娘虽然狡猾,倒是把你生养得周周正正。瞧你这小脸……是我的亲孙子该多好……”
怎就摊上那样一个娘!
作者有话要说:突然发现评论功能恢复了,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