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毫不犹豫地摇头，指着遮住自己半张脸的袍子说：“不认识，遮得这么严实，我儿子站我跟前我都认不出来。”

不过随后他突然想起了些事，又补充道：“不过之前听神使说过一次，拉进来的新人不能是乞丐流民之类的，我想这些人应当多少都是有些家底的吧。”

“为什么要拉乞丐进来？”宋仪突然意识到这个：“难道拉人进来有奖励不成？”

男人一下子被说中了，隔着袍子都能感觉到他的尴尬：“这……这确实有的……拉一个人一斗粮食……”

他说得吞吞吐吐，声音越来越小，像是做了亏心事。

宋仪看得想笑，大度表示：“老兄不必这样，拉人入教，有奖励是应当的，我还得感谢你肯带我进来呢。”

男人如释重负，他本来想瞒着奖励的事拉宋仪进来，既展现自己热情讨好了这位新来许县的公子哥儿，又能领到奖励。没想到被宋仪一下子就看穿了，幸好这公子大度。

红鼻子的神使远没有上一个神使能说，就在宋仪和男人

聊这几句的功夫，已经讲完了内容，宣布今天的教诲结束。

宋仪今天得到了关于普罗教如此重要的情报，又混进来亲眼见识过一遍，急着回去将此事上报，争取尽快拿出方法铲除这个与逆党息息相关的祸根。

不过宋仪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神使拦了下来，说：“你今日第一次来，随我去领取号牌。”

宋仪其实根本就没有来第二次的打算了，下次再来或许就是带着兵马了。他只想赶快离开这里以免暴露，没想到大家都套着黑袍，这个人竟然还能准确地将自己找到拦下。

男人父子对此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他们也曾经历过这一环节，只是对宋仪说：“侄子，你去办，我们在外面等你。”

宋仪买的糕点还存放在铺子里，男人想等宋仪一起回去取。

这就没办法了，此时拒绝领号牌、当场逃走的话会显得更加可疑，只能冲父子二人点点头，跟着神使进了大堂侧面的一扇门。

门里的房间就没有大堂那么大了，甚至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个分了许多格子的木柜，就像医馆里存放药材的柜子，柜子前摆了一桌一椅。

神使在桌后坐下，取出类似名册一样的厚本，问道：“姓氏、名字。”

“姓李，名谨，无字。”宋仪随口编了一个名字。这里用了李姓，是他记得男人的铺子招牌上写着“李氏糕点”，身为侄子，当然也得姓李。

“露出脸来。”

那人在名册上记下了这个不存在的名字，又命令道。

之所以说是“命令”，是因为这人说话的口气强硬，仿佛平日里就习惯了对别人指手画脚，丝毫没有考虑别人会有拒绝的打算。

即便百般不愿，宋仪还是将兜帽向后撩起，露出了整张脸。

现在他又有点后悔没在外面将脸和头发弄得稍微脏乱些了。

不过还好，这神使只是粗略看了一眼就没再说什么，又在册子上写了点东西。

“你是做什么的？”长相之后，又问起了职业。

“读书不成，来投奔叔父学些糕点手艺谋生。”宋仪好像真把自己当成了男人的侄子，将身份尽可能编得可信些。

神使依旧没有什么疑问，只是又问了点年纪、技艺、有无恶习等等，最后就递给宋仪一块木牌。

宋仪看了一眼，木牌上工工整整刻着三个字：贰玖叁。

293号，说明在此之前，那位普罗神仙已经有了二百九十二个信徒，不，更可能是只在许县是有这么多。

“你可以走了。”神使说：“每月十五来此地参会。”

宋仪终于松了一口气，很想快些离开，但还是装作镇定，不急不缓地往出走。

穿过门，再次来到大堂时，迎面遇上一位神使，他的大红鼻子令人印象深刻。

宋仪本着言多必失的原则没有说话，只向着红鼻子神使躬身行了一礼，径直离开。

红鼻子神使在与宋仪擦身而过后，不知为何驻足回头

看向宋仪。直到宋仪迈出大堂时，他兜帽下的眉头才微微皱起，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侄子，怎样？”门外等待着的男人见宋仪出来，迎上来问。

“叔父久等了，已经拿到了。”宋仪向他晃了晃手里的木牌。

“甚好甚好，那就走吧。阿敛已经先回去了。”男人说着，带着宋仪往铺子走。阿敛想来就是他的儿子了。

宋仪默默赞赏了一下男人的小心，即便出来了也以叔侄相称，免得受人怀疑。

…

院落内，红鼻子神使趴在门缝向外望着，直到宋仪两人消失在视野里。

此时，先前为宋仪登记的神使也走到院里，见同伴动作怪异，不禁问道：“杨大人，这是怎么了？”

被称为杨大人的神使摘下兜帽，露出瘦削的一张脸，这张脸配上那个又大又有点泛红的鼻子，看着有些滑稽。不过他此时的表情却很严肃，说：“哦，鲁大人……没事，或许是我多心了……方才那个新加入的年轻人，总觉得怪怪的。”

“哦？哪里怪？”鲁姓神使也来了精神。

“说不清，刚才大堂内遇上时，就觉得怪。我又看了看，他出门时，腿抬得很高。”杨姓神使答道。

“怎么说？”鲁姓神使不解。

“说明身份不低，大户人家门槛高，平时出入惯了才有这种习惯。”

鲁姓神使此时也心生起了怀疑：“我方才将他登记入册，他说他是投奔叔父学做糕点的。这样的手

艺人确实不该有这种习惯。”

“而且方才，我听引他入教的人在门外称他为侄子。你平日会这么叫你的侄子晚辈么？”杨姓神使又问。

鲁姓神使恍然：“我会叫他乳名。”说完便将佩服的眼神投向同伴，没想到竟能从这点小细节里察觉出问题。

“快将名册给我看看。”杨姓神使一边往大堂里走一边又问：“他长什么样子，你可记得？”

“白白净净，其余倒是普通，没什么特点。”鲁姓神使回忆着说，随后跟着进了大堂。

不久后，屋内一道声音传出来：“这个人定有问题！快去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