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到第九天,谷堆里的稻子有些开始露白芽,“土墩子”嘴上的水泡破了又起,他火急火燎地把大队干部和两个生产小队队长叫到一起,不容分说地作出了决定:每人分回三担湿稻谷,在家用锅焙干当口粮。说了是一句话,挑回是一担稻,可这个决定说大是大、说小是小。那里不仅仅是有全洲人的口粮,还有以及解放军的公粮,还有必须按质按量按价卖给城里人吃的余粮。用锅焙干粮食,交不了公粮也交不了余粮,事实上老鸦洲这年的公粮和余粮都没有交够。交早稻时,“土墩子”装了一荷包焙干的粮食,问公社粮站站长要是不要。站长气得干瞪眼,“土墩子”把头压在粮站答应中稻收上来晒得一咬一个脆地、一斤不留地全交,其余的用晚稻补结实。站长知道那场雨,也知道很多生产队的稻子芽得能当旱秧插。“土墩子”又不是个赖皮人,站长只好点下了头。
你那些天,除了吃饭天天在锅窿底下给跛子伯塞柴火,淋了雨的稻草,烟很大,薰得你
像在太阳地里一样睁不开眼。即使这样,你也想不起来把那些知了花也放在锅里焙焙。“扁头”和小椒家也在焙粮食,他们同样堵实了心,想不起来。
现在看来,那年最大的收获者还是你和“扁头”、小椒。
“土墩子”的头压在公社粮站也是枉然,因为天只晴到所有的生产队将晚稻插下田、将油菜种下地,便又开始下了,那是一场要把人往坟地里下的雨,大得很快内江和外江含不住,全涌上了老鸦洲,没有一家一户不进水的,秋浦县城里也内涝一片汪洋。你家的脚屋就是在这场大雨中倒掉了。“大卵子”他们大多数在岸两边城里或山区有亲戚的都投奔亲戚去了,你和跛子伯等少数人家上了小石山,你们去的早,在老鸦庙里还挤下了一张竹床。这场大雨同时下完了全秋浦县的秋收,自然老鸦洲也是颗粒未进。至于老鸦洲为什么到了第二年春上没有饿死一个人,还得感谢“土墩子”决定下的家家户户都有的焙干的早稻,尽管有水猫骚味,但能哄住肚子啊。
有了头一次被烂掉的四十八根知子花的惨痛教训,天一开脸,“扁头”将你们的行动作了新部署,每挖十根知了花,立即在选定的一块大石板上去晒干。为不了影响行动,在晒知了花时,小椒负责看守,你只得忍着竹林里的小咬和酷热,跟着“扁头”后边打下手。你们的干
劲不比老鸦洲上任何一个社员的干劲差,他们还有“土墩子”在盯着,你们全靠自己的内在的力量支撑着。每天晒干的知了花,全部交给你,由你拿回家保管。你在家是半个当家人,收藏的东西跛子伯不会找。
在又一场那个要人命的大雨来临之前,你家里已有了属于你和“扁头”、小椒的一百三十六根干得一碰都会折断的知了花。如果不是有雨,加上烂了的那四十八根,再加上可能还会挖到的一些,这年你们能有三百根知了花。
雨下到二十多天的份上,“扁头”和小椒来到你家,你还以为他们是来看知了花呢。每次你从床底下的一只罐子里将知了花拿出来时,他们都会数一数,这不是担心你会卖了它或吃了它,毕竟你说过宁舍性命也要保管好这些知了花并加上“盖章”的话,但你们还是要数,因为你们享受这种数,每次数着数着你们都会不约而同地笑起来,笑得谁听了都想笑。有次,跛子伯问你们咋有那么多好笑的呢,把个草屋都差点笑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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