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墩子”好酒,他一天三餐,餐餐都得有一杯。年前在下洲村喝多了,一跤摔得差点要了老命,在床上躺了半个多月。“扁头”姆姆气得半死,边侍候边骂,“你迟早要死在那猫尿上!你要喝就到外头喝去吧,家里是没有了!”她说到做到,将他二两五的一只专用酒杯摔碎在门前的石滚上。“土墩子”很快发现,家里来人吃饭,还是有酒的,所以只要酒虫犯了,饭点的时候他便在门前来回转悠,遇到了合适的就拉进家……有他拉的,也有别人请的,其实他的酒一天没有断过。
“酒?”“土墩子”点点头,“不是老跛子剩下的吧?”
“专门给叔吊的呢。”我跟着“土墩子”进屋,拉开椅子,递上筷子,斟上满满一杯。“您喝,叔。”
“土墩子”抓了两粒花生米,扔进嘴里,嚼得脆脆响,顺着香“滋滋”地抿进了一杯。“什么事?”他用筷子敲了敲碗沿。
“叔,我不想放牛了。”我不等他开口,忙着把想好的话全倒了出来。“我眼力是差些,做不到十二个的大满工,十个的小满工还是能的。叔,我也长这么大了,天天放牛,一个伢子样,‘扁头’马上都要当兵保家卫国了……你答应我吧?”
“土墩子”抬起头,“啪”地放下筷子,“要是晓得你讲这个,我这吃下的花生米,白天不讲晚上老跛子也会从喉咙管里给我扣出来
不是叔我小瞧你,你那身子是劳力的身子?要是口粮不够吃,晚上叫‘扁头’送十斤过来……”
“我有什么够吃不够吃?一张嘴,哪里塞不满?叔,我还养着老母猪呢。我……”我哪说得清我那古怪的想法。
“别‘哦啊哦’的了!回头我让大队绞米厂的米碴和粉灰全抵给你,一年交大队四头小猪,加上放牛工,差不多是大满工了。”“土墩子”站起来就走,在门口,他一脚里一脚外地说,“叔存情你的酒菜了。”
我被“土墩子”拦得死死的,他肯定认为我神经出了毛病,放牛这种轻巧工分活儿要不是我“小老”还不被打破头皮地争呀?
我叫“扁头”喊我“小老”,被骂成我是在犯神经。“扁头”跟他大一样不接我的茬,他突然大笑起来,“你知道不?‘大卵子’也报名参军了。”
“大卵子”跟“扁头”,现在大家都能挑担子了,干仗是不干仗了,但俩人在大队里较劲是常有的,去年收晚稻,俩人比力气甩稻把,一口气甩一稻柜不歇劲,比得口吐血沫子也没有分上下。
我是在犯神经吗?我要是真的能跟“扁头”他们那样正常地犯回神经,也算是个事儿,我连犯神经的机会都没有人给。我在夜里“呸”我自己,“呸”得喉管里冒青烟。是的,老天让我生下来,直接扔进了夜晚的黑洞里,白天都是“扁头”他们的。我凭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