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生产队在给麦子上肥回来,“拉瓜”赶到我身边,“亮堂,走,到我家给你看样东西。”
“我要家去洗澡呢。”
“要不了几分钟,看看,你就走,行不?”
“管它什么好东西,我看都是白看!”
“不白看,你要看上了,我也给你做一副。”
我也是好奇,就去看了。
“拉瓜”将粪箕和扁担扔在门口,往屋里冲,他姆姆看见了,边捡边骂:“你个水胖子,急得好死去啊?一担粪箕好几块钱呢。”他姆姆不是在骂儿子,像在骂仇人。
“拉瓜”姆姆瞅了我一眼,没有问我,我也就少了礼节。
“怎么样?”“拉瓜”简直是从堂心跳到门外,“你看,这是我做的羽毛球拍!”
我一看,“拉瓜”还真有两下子:他从小石山砍回生竹,开篾、打滑,将四尺长的青箩条趁着在稻草火上薰嫩的时候,迅速朝内弯成一个粉筛大小的圆圈,余下的两头合在一起有小两尺长,用细麻绳一圈压一圈地绑上,正好是手柄连着杆子,外形粗笨些但也是球拍的样子。最见他聪明又显他愚笨的是,他将烧红的铁丝对着圆圈的青篾条烫穿成一个个小眼,尔后将织渔网的蓝色尼龙线横竖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蚕豆大小的方格子……
“你真能!”这是我由衷地赞叹。
“还有呢?”“拉瓜”露出的一块癞皮在放光,“你再看看这个!”
他还做了一个“羽毛球
,一看知道是用做键子的技巧,不过他将十来根带管的鸡毛剪齐,用针线连成筒子形,最后将一头撮起来用“芳草”牙膏皮裹死,另一头同时张开喇叭状……
“能打么?”我问。
“试试不就晓得了?”“拉瓜”递过我一只“拍子”。“我发球,你接着!”
只见“拉瓜”左手将“球”对上一抛,右手一“拍子”呼过来,我正要去接球——我毕竟在队屋的场上打过几回,有次还将小椒打输了——只见到一片鸡毛在眼前飞……“拉瓜”的“羽毛球”散架了,鸡毛掉在了地上,球头却粘在网格里扯不下。
“我操!”“拉瓜”蹲到地上,“狗日的这么不经打!”
我本想挖苦他两句,可这时身上真的痒了,便搁下一句“你耍吧,我要回家洗澡”,走了!
第二天下午,在没有“扁头”叫我的情况下,我早早地来到了队屋,将“拉瓜”的羽毛球梦想细细地说了说,“扁头”不敢在闻敏面前说丑话,但粗话还是有的:“‘拉瓜’跟他大大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他能做个羽毛球出来,狗都能犁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