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秦若水忽然显得有些忧郁，称呼也从前辈变成了先生，易云下意识的紧了紧心神，听着她如诉说往事的语气道：“能问你个问题么？”

易云忙道：“请讲！”

秦若水重将眼神投向虚空，悠悠道：“您说，这世上什么是情？”

话一问出口，她就有些后悔，对方是道家长者，超然物外，对他问出这种有些小女儿情态的话题，不知道是否越轨，只是话已经出口，收回已是不及。

易云的脸色却很沉重，似乎并未因她这看似失言的话题而有丝毫轻视，严肃的道：“情之为物，虚幻繁复，没有常理常形，不能以固定思维度之，万物因果，皆为其由，天下之事，都在其中，理不清、道不明、解不透，困陷其中，难得清明，更不得超脱，若脱离了它，却陷入魔障，失了道心，也不可取，实在是两难……两难之局啊！”

道家主张，本是以情为本。问世间情是何物，却又似乎真的很难界定，所以易云这番牵强解释，虽不算透析，却也难得之至了。

秦若水若有所思，怅然若失，许久后才对着易云洒然一笑，重新施礼道：“多谢长老解惑，弟子感激不尽。”

易云微笑着挥了挥手，秦若水面色平静，就像刚才那番话没有讨论过一样，告辞离去，留下心中喟叹唏嘘的易云，独对着这无边美景，却看不出这景致的好坏美丑，也似乎……感觉不到絮茹，曾经描述过的美好，和她曾经存在过的气息。

与絮茹，似乎分别很久了吧，很久很久，久得如同前世，恍惚隔世。

秦若水渐远而去的身形，不知为何迟疑了片刻，回过头来，看着那矗立悬崖边，略显孤寂落寞的人，娥眉微蹙，脑中闪过一丝灵光，却捉摸不到琢磨不透，轻轻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心头，却闪过了那一日，与易云于碧云山分别后的那一幕场景：

天高云淡，风弄竹叶。

碧波如云交叠，宛若别后相思缠绵。

就从那碧波翠枝间，一人拍着手，笑意盈盈的走了出来。那含情微带哀怨的眼神，似讽喻，似开怀，秦若水却看出了几分怜惜之意。

“好一副送君千里的痴癫场面，真是感人啊。”一把婉约娇柔的女声也随之传来。

“云尊，怎么是你？”秦若水心上喜悦，脸上自然散发出了笑容。对于云霓，她一直是敬畏却发自内心爱戴的，尊若半个师傅。虽然以前在魔教中，必须相互防范着，而此刻乾坤异位，再没有那一分隔膜。

云霓笑得很夸张，又有了几分当年风采：“死丫头，就只是记得你的心上人吧，恐怕早就把我这老女人，忘记得一干二净了。”她的脸上，却并未有几分“嫉妒”的意思，这般娇嗔说话，仿佛又找回了以前的自己。

其实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以前那个花枝招展什么都无所畏惧的人是自己，还是此刻这种恬淡清净感性淡然的才是自己。

秦若水收了法宝，降落地上，如蝴蝶一般轻盈的飘了过去，一把抓住了云霓的手，竟有几分小女儿的撒娇味道：“云尊，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

云霓如同没有听到她问话，不答反问：“你真的爱上他了吗？”

秦若水默然，脸上神情变幻，心头小鹿乱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仿佛有些痴了，久久以后，才轻咬着下唇，深深看着云霓的眼，悠悠的问道：“云尊，这世间，到底……情是何物？”

云霓心头也是一颤，她并非是人类，只是修成了人后，也对这人间感情，有过涉猎，只是从来不曾理解过。所以在她眼里，是猜不透易云的，不顾自危，为了并不熟悉的凡人，却可以投入性命……只是经历了和幽劫的一些秘事之后，现在的她，似乎把握住了一些东西，却又似乎，对于情之一字，更加模糊了起来。

“废物！”

云霓似是下定了决心般，坚定的回了这一句，意犹未尽，道：“像我们以前，做事只依循本能，自己的好恶行事，没有负担压力，更无世俗羁绊。似人这般困扰人世中，万事皆依情为理，束缚了自己手脚，更看不清生命本质，碌碌无为，愚蠢自私，偏偏还要自大狂妄，将万物踩在脚下……”她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在阐释“情”之一字的领悟，不想说着说着绕到了人类的身上去。

秦若水却听得很认真，若有所思，若有所悟。

人活于世，本就是以情为本，从出生就拥有亲情，长大了会有友情、爱情，所以人之一生，其实都是活在情中，所以无论看问题想事情，其思维和行为自然无形中受到局限和约束，因为，人别于万物，只因人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