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言欢是医者,他见云逸的第一次就摸了她的脉搏,早就知道她是个女的,因此一直都私下喊她“漂亮姐姐”。千机阁门规是不收女弟子的,虽然叶言欢不知道云逸女扮男装混进千机阁是有什么目的,但此刻要是被人发现一切就都完了。叶言欢思量之间,只好顺着往下说。
“住手!”叶言欢扭头冲打云逸竹板的同门喊道,“你没看见他屁股都被你给打烂了吗!你这人下手到底有没有轻重!我是杏林的医者叶言欢,我让你别打了你听见了吗!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等着滚出千机阁吧!”伍佰岁一听云逸受了伤,立刻就要起来查看,却被叶言欢抓住了手腕,他低声道:“别激动,此时动手对你对云逸都不好。”
“那怎么办,他受伤了!”
“我要你信我!”
那同门被他这么一喊也不敢再动手了,他看了看云逸身上的血迹,求助也似地望向尊长。老头也没想到这习武修仙之人的体质竟然如此之差,竹板才打了两下就皮开肉绽了,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明火堂的不垢和不净也在人群中围观,他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报复云逸的好机会。只听那不垢道:“我听闻这云逸可是被清羽道长给捉回来的。”
不净真不愧是亲师弟,他顿时领会了自家师兄的意思,连忙附和道:“竟有此事?可我今日听师父说二位道长是去天外天捉拿歹人。”
围观的弟子们都炸开了锅。“天外天?可是那皓京最大的赌场?”“嘿,岂止是赌场呢,男人女人的生意他们都做……”“嚯,这云逸平时看着白净斯文,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又是这两个混蛋,他妈的老子要弄死他们……”林明敕咬牙瞪着一旁看热闹的不垢不净,连正在挨板子都顾不上了。尊长真是没想到竟还有此事,他确实知道今天两位道长是去天外天,也确实是亲眼瞧见的清羽道长把云逸带回的千机阁。按照门规,千机阁弟子狎妓是要除名的,云逸已经被打成这样了,再逼问也只会屈打成招,可就这样放过他,其他人便会觉得千机阁门规也不过如此,是可以挑战的,于是他狠了心道:“把云逸这逆徒关到冰窖去,一个时辰后再放出来。”
“不行!”叶言欢心下一惊,云逸来了葵水是不能受寒受凉的,若是被扔到冰窖可是会出事的,他爬起来抓住老头的袖子道,“尊长,云逸并未狎妓,您要罚就罚我!她不能进冰窖!”
尊长此时也是进退两难,他没想到这群少年这么重义气,在这样下去此事只会越闹越大,他一拂袖子甩开了叶言欢:“不识好歹!”
“言欢,尊长已经妥协了,我们不要当众为难他。”伍佰岁对叶言欢低声道,“我去求师父,他一定会救云逸的。他要是不答应,我就在上清宫跪到他答应为止。”
云逸被人捆了丢进冰窖,她一进去便觉周遭的寒气顺着足跟和骨缝直冲而上,身上沾了血迹的地方一片冰凉。云逸方才在天外天连破三境,这是魏北江湖上从来没有过的事,因为强行破镜,此时她身上的毛孔都是畅通的,此番更是将寒气源源不断的引入了体内。
“怎么办……”云逸开始打颤,小腿以下不多时便没了知觉,腰间的寒气凝淤在腹间,一阵抽痛袭来,她难受地蜷起身子,一身的冷汗将头发和里衣全都浸湿了,贴在身上冰凉难耐,“好痛……”刚刚被竹板打都没有这么痛的,她好像五脏六腑都被卷得粉碎,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吃的东西全部都被吐了出来。“不会就这么死了吧。”她模模糊糊地想,他娘的如果有来生,下辈子再也不要当个女的了。
云逸疼得几近昏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茫间觉得冰窖的大门被什么人给打开,她听见几个人在吵嚷,然后自己被一个温暖的人给抱了起来,那感觉,好像去世多年的娘亲一样。
她忍不住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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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佰岁果然求来了清羽,但云逸被救出去后便一直发烧,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迷蒙的状态中。她只觉得自己回到了六七岁的时候,还在自己的家中,仍然是镇北侯府的大小姐。
“娘……”云逸感觉有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拂上了她的额头,好像是娘。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觉得很委屈,嘤嘤地哭了起来,温热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进头发里,还有的流到了耳朵中。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梦里自己和她分开了许久,她一个人离开家去了很多地方,受了很多苦。
清羽道长顿了顿,他抬手拭去云逸的泪水:“我不是你娘。”
他也不知道云逸听到没有,但她好像感觉到他在碰她,紧皱的眉头顿时舒展了许多,也不哭了。他端起叶言欢煎好的汤药,手刚刚离开云逸,她就又哭了起来,清羽被她闹得没法,只好摸摸她的发顶无奈道:“你能不能听话一点,我现在喂你喝药。”
“娘,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竟有种孩童撒娇的意味,她的眼睫毛被泪水浸得湿哒哒的,“我冷……”
叶言欢推门进来:“师叔,药喝了没有?”清羽端着汤药不知所措:“还没有,正要喂,她说她冷。”
“你喂她喝药,我去让林明敕多拿一床被子来,顺便端个火盆。”叶言欢嘱咐道,忽然又想起什么,把一包冰糖放在清羽道长手里。“她不喜欢吃苦,你喂完她喝药再给她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