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渡生低声将事情一说,程因点点头,照做。喊来余建成,“是这么回事,昨晚张爷爷的情况,你也看见了。为防止再生变故,”程因编瞎话,“大师说了,要立一面镜子。至于为什么,只可意会不可言传,这法子呢,也只管用一次。所以,不要乱学,没有科学依据的。”
余建成的目光却被张雅雅吸引,余建成也已是个六十多的老人,村里大大小小四十多个小孩,像张雅雅这么小的,连名字叫什么都不知道。可不知为何,今天一见张雅雅,心中莫名的激动,欢喜,好像见到了一个离开多年的亲人。
张雅雅,准确的说,是张家爷爷、余建成两人的父亲,伸出手,像从前一样,拍了拍余建成的手,不做言语。
余建成眼泪不受控制地横流。好半天才收拾好心情,按程因说的,组织宾客再次依次祭拜。
许多宾客不是第一回参加葬礼,议论纷纷,不知道怎么回事,哪儿拜两次的。等走到张家爷爷的冰棺前,抬眼瞧见一面镜子,两条挽联无风而起,飘摆不定。
一边写:任尔阳间恣意妄为,另一边是:孽镜台前必现原形。
程因看着这一副对子,越看越觉得眼神,倒不是因为对子本身,而是隐约感觉自己在别的地方还见过。
乔渡生拧过程因的头,“说两句。”
啊?这差事怎么落到他头上了?程因总不能说,我这儿有个活神仙,老实交代,到底是谁偷了族谱,诬赖到张家爷爷头上。
“咳,这个,张家爷爷生前喜欢听一个故事。人死后,去阎王那儿报道。一殿一审,第十殿有一面镜子叫做孽镜台,上面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为什么这么说,人无完人。你生前所造的孽,做错的事,就跟电视剧快进回放一样。你害过人,在那儿无一例外,高清显现。你偷过东西,在那儿也照出来。张爷爷相信一句,人死,债不消。所以,他活着的时候,做好事,当好人。图一个,活着心安理得,死后无愧于心。”
程因话里有话,在场的有明白的,有不明白的,总之,他一番话让人印象深刻。
天顺安、孝恩堂的两位老板站在灵棚外,往里头瞧。听见程因说的话,冲仙归殡的车子吐了口水,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王侓早晚有一天遭报应。
王侓满脸不屑,他才是众人当中最不信神佛的人。利欲熏心,说的便是他这种人。
乔渡生挥手,粘在张雅雅身上的柳絮随风一吹,四散飘落。
“雪?下雪?”
原本只有几丝的柳絮,忽得纷纷扬扬,好似一场大雪,灵前白皙的灯光打在孽镜台上。心中有愧之人,当即吓得魂不附体,连连磕头,发誓赌咒,以后一定改过自新。
“这是恩孝堂特惠灵棚套餐的隐藏福利。”程因只能继续胡扯,“大家要是感觉不错,那边有名片。当然,也会根据个人需求,量身定做。生者满意,死者安息,价美物廉”
乔渡生在程因被众人打死前,伸手将程因拽下台。
“你呀,怎就管不住嘴。“
手指点了一下程因的嘴唇,放回背后,继续老干部站姿。
不知谁低声低估,“先前,爷爷走的时候,雅雅就在说雪,下雪的事儿。邪乎,太邪乎了。”
张雅雅现在是挺邪乎,不过,先前,程因从一个小孩子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大概是烧完纸钱,灰飘地满天都是。张雅雅眼中,纸灰就跟雪一样飘在空中。
加上昨晚一些风言风语,瞬间把一桩小小的小事故,说成了余家村十大惊悚故事。尤其是昨晚提议往张家爷爷嘴里塞黑驴蹄子的年轻人,看程因的眼神那一个叫崇拜。
由于众人并不清楚张家爷爷、祠堂、族谱的往事,故此,除了议论与好奇,更多的就是再添油加醋地编故事。
“黑驴蹄子大战僵尸。”指着灵棚外看热闹的王侓他们,“五大师齐心协力镇跳尸。”
余建成一嗓子,原本吵得要命的场面,瞬间安静,“老太爷、小太公到!”
作为其中的知情者,老太公脸上的表情那一个叫精彩,绕着张家爷爷的冰棺来回走了三圈。老太公的正宗方言,别说程因,除了余建成、张康顺这一辈,根本听不动。程因勉强也就能听出个大概。
“根土,你的事情本身就是一本糊涂账。我们心里也清楚,你不要为难孩子们。你走了,小孩还要做人。”
三言两语,动之以情,打感情牌,说服张家爷爷放弃追究真相。不愧是活了快百年的人精儿,程因佩服,自己还是要多学习啊。
老太公向冰棺微微一鞠躬,转身将镜子取了下来。扭头突然对张雅雅说到,“爸爸糊涂,儿懂事。”
张雅雅闻言,好似明白了什么,一声啼哭,叫喊到,“妈妈,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