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 42 章(1 / 2)

丢失茉莉 岂川 5665 字 2021-08-01

第四十二章

听孟朝茉说会游泳,商俞脑中有瞬间空白,随之涌现点点回忆。孟朝茉似鱼跃入水底,弧线漂亮,周围掌声雷鸣。那是商俞头回充当观众,见识孟朝茉游泳,那会儿她还是高二。

仍是绝佳战绩。

商俞不由尴尬,咳了下清缓嘶哑嗓子后补充:“高中队也是第一。”

孟朝茉挣脱开商俞的束缚,纠正道:“是第二。”

商俞正担心他这潭水方才过于热腾,会烫走孟朝茉这只在温水里头呆惯的蛙。便有意说错排名,引她分神,再不着痕迹顺势松开紧抱她的手。效果属实不错。

他不忘问:“你和闻隐,约在观景船干什么?”

照孟朝茉这段时间的调调,商俞本已做好她拿“这和商总无关”的决绝话语来堵他。不期然孟朝茉竟囫囵说了个大概:“我和他两家公司合约到期,来谈续不续约的事儿。”

商俞并不坦荡,对于闻隐扶她那幕仍耿耿于怀,有意提及:“闻隐刚才救下个女生…”

“那是他小姑闻翘。”孟朝茉说。

闻翘。商俞瞬间将名字与人对上号,就是那位被塞了封假邀请函到场开业活动,将闻隐与孟朝茉假扮男女朋友一事摆在台面上的人。至于制造假函的人,极大可能是钟如鱼。

商俞便不再试图模糊他俩的关系。

孟朝茉干脆戳破他:“闻隐对我没什么想法,商总不用在我面前话里话外暗示他和别的女生的关系。”

商俞面颊浮出云霞。

单手抄进裤兜,垂头嘀咕了句不见底气的“哪儿有”。

临别的直言出口,孟朝茉有近一个月没见商俞踪影。

逸室名气渐长,她最近受邀参加多个家居展览会,设计师大多是界内颇具名望的。偶尔上午回家取趟资料,便能听见隔壁402的装修声,好在对方有分寸,专挑上下午装修。

这趟家居展览会和画展在同个展览馆,孟朝茉正巧碰来逛画展的穆芝英。

穆芝英见着她很是欣喜,握她手问:“最近公司忙不忙?有空来老宅吃顿饭哪,阿姨炖了只老鸭汤,拿来煮你爱吃的粉丝。”

孟朝茉应好,“我忙完这阵儿就去。”

“今天你看完展还有事吗?要不就今天呀。”穆芝英迫不及待,她近几年格外热衷于为小辈忙里忙外,甚至盘算好带孙子的生活,但商俞夫妻突然离婚,将她计划全盘敲乱。

实际穆芝英一再拉着孟朝茉回老宅吃饭,还有一原因。上月她带了好友的女儿归家,对方喜欢商俞。穆芝英每回见到闺蜜的孙子都分外喜爱,又觉着孟朝茉再难和商俞复合,于是想让他认识其他女生。

当然,穆芝英对商家人的口径统一是好友女儿从外地来,在老宅借住两天。商俞何其敏锐,不消一餐饭便察觉到女方对他的心思、以及穆芝英对他俩的撮合之意。当场撂下筷子冷脸离桌。

至今穆芝英的电话也未接过。

穆芝英一时恼悔不已。

自责她明知商俞还未放下前段感情,还硬要鼓撺他与旁人。只怪她平日太闲,看多了好友子孙绕膝,便馋。

要是孟朝茉能到老宅。

说不定商俞会因此到场,而母子两人也能顺势破冰。

孟朝茉看完展还得去公司处理事务,只得推却穆芝英的盛情与期待,“明天吧,阿姨,我明天就去,顺便看看奶奶。”

穆芝英哎了好几声,不消多久就已经在心底选好了菜谱。

-

从展览中心回公司的路上,她需要在一个路口左拐。直行道一溜烟的超跑轰鸣而过,带着低音炮的声响和轰炸。随后踩油门加速,又荡起路人的热血沸腾。

箜市一般少见这样排场的跑车。

南舟市倒能常见,一溜儿富贵人家的公子哥驱车炸街。刚刚那行车,看牌照确实是南舟市的牌照。

孟朝茉原没多想,当她傍晚从公司归家,目睹家楼下停满的各款跑车。尤其辨清其中一辆纯黑兰博基尼车牌是清一色的零时,她大概揣测到这伙人到底是谁。

老式居民楼的隔音效果并不乐观,402的纷呶几近穿透不锈钢门板,她充耳不闻,径直进浴室去泡澡纾缓疲劳。

当商俞敲响401的房门,就见孟朝茉身穿系带浴袍出来开的门,正歪头拿毛巾擦拭湿发,水珠濡湿了她秀颀的玉脖,剩丁点蜿蜒进微敞的领口

商俞递红酒的手顿了瞬。

随即继续往前递,“小孟总,给个面子?”

孟朝茉扯下毛巾,接过他的红酒,主动碰杯,入口前说:“祝贺乔迁之喜。”

实则她心中有个答案,关于商俞为何会搬在她隔壁,但总不好过于自恋地说出口“你是因为我才搬来的吧”,所以还是任其自由发展。

大概是孟朝茉现下穿的过于随意,令商俞重拾往日在临江君园的氛围,他忽然起了兴致,要带她去隔壁参观他的装修布置。孟朝茉指指自己半湿的发丝,“等我把头发吹吹干。”

商俞正欲抬腿进门。

被孟朝茉的神止于门外,“你就在这儿等。”

他也就依言顿了脚步,噙着抹期待的笑点头。

十分钟后,孟朝茉换了身应景的复古红掐腰旗袍,乌发垂落耳际。商俞见她款步而出,眸底惊艳难略,他的心境也发生了重大变化。搁在以往,孟朝茉每回的穿衣都符合场景且不失大方姝丽。而他除了欣赏美人颜色,更多的会在心里给孟朝茉加一个有分寸的好妻子的标签,带去出席特殊场合无需担心。但现在,商俞只剩纯粹的欣赏。

402是两室一厅,比孟朝茉的面积更大,并未在原先简洁的中式风格装修中多加改动,更多是把原先古老笨拙的家具给撤换成逸室品牌的家居摆设。其中客厅那套沙发的设计稿还是出自孟朝茉之手。

魏三儿正坐在正中央吞云吐雾,烟味弥漫整个客厅。莫多衍那几人在开香槟,哄闹迭起,誓要把这处新居弄到狼藉不堪才罢休。

商俞踹了魏三儿一脚,“去阳台抽,这儿被你熏得臭烘烘的,别把我花儿熏死了。”这话说的是暂时摆放在茶几的盛开桔梗。

魏三儿麻溜抬屁股,嘴里嘟哝:“也不知道谁前段时间烟酒不离身,差点喝成胃出血。”见商俞作势要下狠劲儿蹬腿过来,忙嘿嘿讨饶,两指夹烟小跑数步去阳台。

商俞开窗透气。

莫多衍给孟朝茉递香槟,神在她与商俞之间游移一圈,三分探究是语气:“现在这情况,是不是我们又能喊回嫂子了?”

看似开玩笑,实则所有人都屏了呼吸。

商俞推窗的手更是猛然一滞。

孟朝茉处在个舒适的独处状态。虽说现今商俞的做派并不令她像提离婚那段时间那样窒息生厌,但她身处工作浪潮中,也真正放下了那段沉甸甸的感情。

总之,她从未动过复合的念头。

孟朝茉还是明知对方有意而自己无意就非得说清道明的性格,抿下杯中剩余的香槟。她以后大概也不会再踏足商俞的住所、给他释放希望。

她正欲开腔。

魏三儿先出声:“什么嫂子啊,商哥就和咱们陪客户那样礼貌分寸。这事儿还没谱呢。”魏三儿向来直肠通大脑、没力见儿,尤其是说完还要问:“商哥我说的对吧?”

一众好友刀子都快甩钝了。

恨不得去堵魏三儿的嘴。商俞前段时间的消沉大家都看里,好容易因为地下家居商城合作和孟朝茉建立联系,整个人精气神儿回笼,事态也在往好方向发展。好友们都想着能顺手推一把就推一把,但魏三儿是个例外。

莫多衍正要开嗓啐魏三儿那脑子有坑的。

却听到商俞轻如云淡如风的嗓音:“魏三儿还真说对了一点,小孟总的确是我客户,我们俩合作伙伴而已,哪儿来那么多八卦?”

说完扫视他们那群人,眸光最终轻轻落在孟朝茉身上。

—她已阖闭唇瓣,没有要开口的趋势。

商俞高悬于粱上的心终落地。

他善于鉴貌辨色。孟朝茉听闻撮哄后疏薄淡漠的面容,足以让他揣测出对方开口欲说点什么,无非是再一次扯清两人关系、每个字都透着“我们没法回头”的决绝,然后不再可能赏脸待下去。商俞胸腔内坠坠心慌,他半点儿不想让孟朝茉说出口,于是匆匆附和魏三儿的直言愣语,借此主动撇清。

然而现实是,商俞室内陈列的家居皆是出自孟朝茉的设计,那株鲜妍盛放的桔梗花更是被他当成珠子照料,前个月误以为孟朝茉落水的失控更是没法更改的事实。所以,商俞自动的划清界限则略显可稽。

莫多衍一行人都没信,遑论一向能敏感获取商俞情绪的孟朝茉。

她凝在商俞眸底的目光挣扎过一丝不忍。

商俞心倏地冷缩,“我搬来这儿,单纯因为地下商城离这近,恰巧你在这儿久待说明这里房子还不错,我买下装修好方便就近居住,小孟总别多想。”

孟朝茉抿唇,轻点头。

莫多衍简直不忍听完,有什么比明明喜欢却不能承认更悲切的。

凑巧这时有人敲门,他便抽离压抑的氛围跑去开门。

门一开又不免后悔。

钟语声捧束娇艳欲滴的玫瑰立于门外。

“莫多衍你给我让开,我来给商俞迁新居送花的,你挡门口几个意思?”钟语声有道刚吃完辣椒的嗓音。

莫多衍回望身后的冷凝场面,脑门儿发涨,横手没放她进去搅和,像以往大学时无数回那样劝她;“我说钟大小姐,没劲儿真的,多少年了,咱们钟大小姐也该掂量掂量清了。”

商俞平直的目光从孟朝茉身上挪移到门口。

他数步过去,将钟语声挡在门外,随手将门带上,约莫三四分钟后折返回客厅内,脸色仿佛落下层耐心尽失的淡霜。

众人包括孟朝茉并不知道商俞和钟语声说了什么。但孟朝茉大约能猜到他本性里的冷漠戾气绝对冲破了外表的修养。当她从402出去,就见钟语声身形落寞,拖拽着余晖里的残影在马路边游走,最终将手里的红玫瑰丢进垃圾桶。

孟朝茉收回下望的视线。商俞夹杂讥诮的直白她在追求商俞时曾多次领教,钟语声这次大概真的彻底沉寂了那份心思。

莫多衍也从窗口撇回抹目光,转头问商俞:“你对人说什么了?以前你拒绝她也没伤心成这副模样。”

他心里头门儿清,钟语声这趟不打招呼前来,好巧不巧撞商俞枪口上了,实在倒霉。商俞刚在孟朝茉处隐忍退步到底冷寂鸦寒,对旁人耐性欠奉。何况商俞向来率性恣肆,举止乖戾,能对孟朝茉尽敛坏性儿,也是孟朝茉让商俞狠狠栽过跟头才有的结局,并非所有人都有这般待遇。

商俞皮半阖。躺在沙发上,从魏三儿裤兜里摸出烟盒,擦燃一根深吸一口,肺部的憋闷稍作纾解。魏三儿刚想揶揄商俞还嫌他熏得臭烘烘,自己可不也在这儿抽上了。然而被莫多衍以神警告,话堵回了肚里头。

商俞对钟语声的态度,就四字。

如实告知。

譬如有时候猛然见她,隔好一阵才能想起她的名字。

又或者,与她毫无可能。

他与孟朝茉这点挺像的。

只不过孟朝茉决绝的对象是他本人而已。

莫多衍未等到回答,自己打圆场:“她那样能彻底放弃也好,不然浪费的还是你们俩的时间。”

又宽慰他:“反正你已经住到人隔壁了,近水楼台先得月,你暂时得不到就先死守着呗。”

商俞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但时间长,难免落得满身萧条。

比如他此时此刻。

原以为住孟朝茉隔壁是个精神安慰,但当真的暮色四合,老街周围就同爬虫出洞似的噪闹声不止。好不容易在后半夜勉强浅浅入睡,却被早起大爷的刷牙干呕声硬生生刺激醒,掀眸盯视天花板,一阵无言。孟朝茉貌似睡得不错,整夜也未有什么大动静。

商俞底晕出片淡青,他顶着双泛红血丝的桃花去的南舟市,处理他那不着调老爹惹下的烂摊子。商跃在一家马术俱乐部和人起了口角,随后负气上马。据俱乐部经理说,是商跃纵马离开马场区域,闯入休息区,马受惊踩踏到了另一位客人,而这位客人正是与商跃先前起口角的那位。对方躺在马场急救担架上,说商跃是蓄意报复。

商俞直接赶到的私人医院。

对方是山湖集团的老总,曾在汀绮会所与商跃起过冲突,上回是因为个女人。这回商跃刚瞧见商俞下车,就三步并两步要拉他解释,又反应过来商俞不喜欢别人碰他,便束下一双手,只是凑前半个身子,嘴里没停:

“那个山湖集团的张大河,先挑我的刺儿,我上回和他打了架,你奶奶把我卡给冻了,我这回哪儿敢啊,也就忍着没和他那瘪三计较。后来我骑马,越想越气不过,一个走神,马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出去的,踏伤了张大河两条腿,我也差点被摔成脑症荡哪。

结果他张大河又把屎盆子扣我头上,非说是我报复他。”

清晨,商俞在挤牙膏时商跃的来电咋响。

经历整夜突如其来的扰民噪声,他那时神经属实有点衰弱,挤出的长条牙膏趴在了他虎口上,整个人陡然炸毛,低咒出声,扯纸巾擦手的同时接听电话。商跃鬼哭狼嚎的声儿直击他耳窝深处,搅起他一身起床气。

倏地掐断了电话。

商跃锲而不舍打来,终于换上还算正常的声音,在他耳边直骂张大河野杂种。辩析出商俞稍有不耐时,忙换上柔和的口气,好说歹说让他来和张大河和解,否则张大河非得要闹到警察局让双方难堪。

倘若闹到警察局,那自然逃不过李园清的睛。商跃面对李园清就头皮发麻,于是在电话那头苦苦哀求商俞去一趟。

商俞冷冷抛下句:“我让律师去一趟。”

商跃跟被踩了狗尾巴似的激动,“别!别!大不了我撂下老脸和张大河那瘪三道个歉,这事儿也不能找律师。这就是小事儿一桩,别闹那么大,你奶奶知道了我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那副卡刚从你奶奶手里拿回来还没捂热呢!”

手机搁在盥洗池旁,商俞懒得搭理商跃。

洗完脸后,甚至按了静音,细细辨听隔壁是否有动静。结果确实听着了孟朝茉的脚步声,但对方洗漱迅速,砰的一声,锁门离家了。商俞压根来不及与孟朝茉有碰面机会。

他也就不再执着于待在这处,在电话里头应下帮商跃出面和解一事。

然而此时商俞后悔了

实在是商跃太过聒噪。

脑门缠纱布也妨碍不了他那张嘴。

商俞径直撂话:“带我去见山湖集团的张大河,其他的闭嘴。”

商跃顿时摘下双苍蝇翅膀。

在前边带路。

张大河躺在病房,两条腿打上了石膏。

这并非商俞第一次见着张大河,那回出面替商跃抹平掐架一事,张大河态度几近谄媚,谀辞不断。那回商俞只是露了个面儿,张大河既是递烟又是点头哈腰,哈哈笑说都是误会。

同样是商家人。

商俞商跃父子二人出门在外,尤其是涉及到生意场上的弯弯绕绕,极易形成强烈对照。

商跃本以为这回张大河也就是想借此和商俞见面,打着一笔勾销被马踩伤的旗号与商俞搭上关系。

但显然不是。

张大河躺成了二大爷。

听闻他要见的商俞已然露面,也只是掀起丝缝儿瞧上一瞧,又闭紧了,鼻子里头痛苦呻吟。

商俞开门见山:“马场这一回事儿,听我爸说是和张总发生口角后,骑马走神发生的意外,一切费用我们会承担。”

说到这里,眸色深长扫了张大河一,“张总倒不必揪着我爸不放。马闯入休息区受惊,我爸也受了伤,要他真是蓄意报复,哪儿会潦草到赔上自个儿。”

商跃头上下捣成线。

张大河哼哼两声,拖腔调开口:“商跃就是记恨我上回摸了他看中的女人的脸蛋儿,蓄意报复呢这是,谁知道他是不是借着走神、马受惊失控,故意撞我。”

内心而言,商俞并不想掺合他那对血缘父母的任何件事。尤其话里话外还涉及到穆芝英以外的违背道德线的女人,他双眉陷入额间,对这件事一如既往的生厌。

耐性东流,语气冷硬:“张总既然说马失控,又怎么能操控它故意撞你,带点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