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惊吓(1 / 2)

窗户贴上倒转的“福”字,门旁贴上一对春联,桃枝拍实了对联,拍了拍手,从高高的椅子上跳下来。

“小心,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沈庚扶着她站稳,顺口数落。

两月过去,他好像又抽条了一点,比桃枝高了半个头,她看他的时候需要微抬下巴。

“我这不是没事嘛。”她嘟囔道。

豆蔻年华的女孩子鲜嫩得像块白豆腐,抬眼垂眸灵气四溢,脖子周围圈了毛茸茸一圈兔毛领子,更衬得唇色鲜红欲滴。

沈庚听到自己的心跳,就像擂鼓,很想伸手触碰她,想了一会儿从何下手,往她脖颈后的兔毛领子一抓,翻进去再翻出来,“多大的姑娘了,连领子也不懂整理,都嵌进大氅里了。”

“有吗?”她伸手往后摸自个儿的领子,十分认真道:“不可能,我整理好了的。”

沈庚顺势把手上移,触上她脑后的花苞发髻,露在毛绒帽子下的一截,蓬松如云的一团青丝。

她瞪了他一眼,转身“瞪瞪瞪”跑进房里。

老夫人与郑氏正坐在窗下闲谈,桃枝扑进老夫人的怀里,问她也不说话,只一味摇头。

沈庚随后进来,老夫人抱着厚衣服穿得圆滚滚的桃枝问:“沈庚,是不是又欺负你妹妹了?”

“我没有。”他坐下,摊手无奈。

郑氏打趣道:“小女儿家就是爱娇的,柔儿也是如此。”

“我从来都盼着有个姑娘,能跟我撒娇,”老夫人慈和抚摸桃枝的背,“偏偏生了三个小子,一个个的脾气又臭又硬。”

沈庚反驳:“娘,你不是一直说我的脾气像姑娘么?”

“你闭嘴,没你说话的份儿。”

桃枝抱着她的腰不放,常年礼佛的苦檀香味令她无比心安,她半阖着眼睛,掩住复杂的情绪,“若是干娘当年,生下的不是三哥哥,而是我,你会开心么?”

在场众人皆错愕一瞬,老夫人反应过来,立即抓住她的手,“自然是开心的,若是你从干娘的肚子里出来多好,便不用承受那么多的苦楚,不用流离失所了,你在我们沈家,一定是天底下最快乐的姑娘。”

她闭眼轻笑,小猫儿似的蹭着老夫人的肩膀,“那我便此生无憾了。”

“傻姑娘,说得什么话,你才十三岁,往后的人生,还长着呢,怎么就说到此生了?”

郑氏磕了两颗瓜子,桃枝面容粉白,眉眼嘴鼻无不精雕细琢,忍不住感叹:“这桃枝是越长越好了,我见过这么多家的姑娘,还是咱们桃枝最俏。”

桃枝抿嘴笑,耸了耸肩膀,“嫂嫂别夸我,我会害羞的。”

“是说你刚来那会儿,灰头土脸的,一整个丫鬟样儿,咱们沈府的水土养人,起码把你养成了个大姑娘。”沈庚呛道。

老夫人扔过去一个抱枕,“净会瞎说。桃枝别听他胡言,刚来的时候也楚楚动人得紧,现在长了些肉,更有福相了。”

“我省得的,不理他。”

“你,好啊!你们都欺负我,我去找二哥。”沈庚愤然离座。

“我也想去看看二哥哥。”

“去吧,若他还未服药,记得提醒他几句。”

桃枝走到甘露阁的院门前,听到几声狗吠。

老夫人未免太过妥帖,自从她第一天搬到甘露阁,绒绒对她吠了几声,凡有她在的地方,可怜的绒绒都要被锁进厢房。

这时候她突然很想看看,再出现在它面前,它会是什么反应。

她走到厢房前,推开一线窗子,里头的绒绒听见响动,立即往窗边走来。它跳上软榻,抬头看窗外的桃枝。

“汪汪!”叫了一声,桃枝心里拔凉,五个月过去了,还是不行么?不料它只叫了一声,又迟疑地打量她。

她堆起散发友善的微笑,“是我啊,绒绒,我是桃枝姐姐,不是坏人哦。”

它嘴角松懈下来,更靠近窗边,桃枝小心翼翼伸手摸它的绒毛,“乖乖,我不是坏人,别叫,千万别叫。”

“这才对嘛,”她越发大胆,点了点它湿漉漉的鼻子,“不乱叫的狗狗才是好狗狗。”

心满意足收手,她心情大好,转身时怀里却多了坨软乎乎的东西。

“呜呜呜,桃枝儿,太后怎么就驾崩了呢!”

她的心情骤然跌至谷底,“发生什么事了?”

襄桃靠在她肩上,眼泪鼻涕都往她肩上蹭……桃枝不着痕迹把她拉开些许,手帕为她拭泪,“哭也没用啊,说吧,发生了何事?”

“太后……太后明明说过,今后大周的女子也可入学,怎么她一驾崩,就都不作数了呢?呜呜呜……太后能不能回来呀,大家都说这摄政王当家,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他被太后压制了那么多年,这会儿迫不急待废了女学,是要立自个儿的威……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呀,凭什么不让我进学了?沈福还可以照旧去学堂呢……呜呜呜……”

她面色煞白浑身发冷,襄桃没发现她的异状,一股脑儿哭诉:“昨日沈福的功课还是我帮忙抄写的呢,今日,今日我们一同去学苑,却有官府的人来把女学的院子贴了封条,杭夫子与他们争执,还被打了一巴掌,那兵痞还说什么,男为天、女为地,乃天地间的伦理纲常,杨太后乱政,提倡了多年女子学堂,根本就是浪费国本,幸而摄政王英明神武,及时拨乱反正。”

桃枝深呼吸稳住身体的颤抖,反去安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襄桃,“你别急,先告诉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后来……后来,杭夫子言语激烈了些,被……被那兵痞给押走收监了。其余的夫子也吩咐我们先行归家,暂且,关闭了学堂。”

摄政王……摄政王……桃枝一阵天旋地转,他的手已经伸向了扬州,竟废了太后毕生推行的女学政令。

三十年,从京城和幽州,到大周各地,黄土之下的每一个角落,皆有女学,她却誓死维持自己所信仰的治国之道,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如今,这一切正土崩瓦解。

“襄桃,这事儿急也没办法,你先回你爹娘家中待着,杭夫子是沈家的人,沈家定能把她救出来,不必太担心。”

她泪眼朦胧问道:“那女学呢?”

还会有吗,她也不知道,这世上还会有第二个杨太后吗?桃枝心里苍凉得很,嘴上却哄骗道:“女学,只是暂且不能开办,但一定会恢复的,你相信我。很多人不满摄政王的做法,对不对,各郡县会上书抗议,文武百官也会罢官,不会让摄政王乱来的。”

冯裕这个时候在干什么,他来扬州,是为了支持江东王,阻止摄政王的势力在江东发展,既然女学没了,摄政王的政令定然得到当地士族支持,或许他已经攻略下家底最为丰厚的程家,冯裕交涉失败,下一步,是打算暗杀程大人吗?

她走到倚玉轩,没有叩门直接闯进去,兄弟二人正对坐品茗,见了她皆一惊。

“杭夫子被抓了,女学被封,你们知道了吗?”

两兄弟却不慌不忙,沈庚拉她坐下,“知道了,你为何跑得这样急?瞧瞧你这满头的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