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角的桌椅凳榻,烧得只剩形廓,矗于地心中央的混元鼎,火舌窜出数尺高,熏黑了暗室顶。
混元鼎前,站着个胖出肉褶子的一个小娃娃,至多及大人膝的个头,光溜溜的脑壳中央,拿红头绳扎着翘天辫,左右小肉手掌中,各捏一团火球。
而边角地上,横躺几位门中弟子,晕的晕,吐血的吐血,只剩几个勉强站立,手中仙剑已拿不稳,就连擅长打架的杜棉棉,也灰头土脸,直往甘了了身后缩。
甘了了虽未受伤,但一身木樨色轻纱裙,被烧出好几个焦洞,闲雅不复。
祝商长老捂着心口,朝混元鼎前的小娃,喘息劝阻着:“住手,莫要再玩火,有话好好说。”
小娃再瞧见又来了几个帮手后,不由得挥着火爪,奶声奶气呲牙道:“若敢靠近,咬你们,烧你们。”
大长老似乎有些不忍心对着一个小奶娃出手,无奈而痛心地杵原地,捋胡子。
云汲静步靠近小娃。
小娃一团火气掷去,云汲堪堪躲过。
小奶娃出手快至不可思议,怪不得能伤了一重弟子。
甘了了不动声色靠近云汲,颇有兴致道:“若论单挑,天下未有几个打得过我,这小娃娃竟能做我对手,有意思。你莫跟我抢,待我收了他,做我的侍童。”
旁侧的祝商,气急败坏道:“都是你,上来一通打,小娃被你逼狠了,这才收不住手,我劝都劝不住。”
“老头儿,说话讲良心,我不是瞧见小东西打伤了你门中弟子,才上前帮忙么,这会倒怪起我来。若非我,你这混元鼎早被小东西吞了。”
身后几人听了,无一不惊。尤其浅雪念奴裹正,三个无甚见识的小弟子,直盯着窜着数尺火焰的宝鼎。
小奶娃吞混元鼎?
丈高的炼器火鼎,吃?!
虽然小娃肚子圆鼓鼓似球,断也吃不下上古炼器宝鼎。
祝商这才叹息着解释,炼器房的弟子归来,瞧见一个小奶娃正撅着肉屁股,吞灵器。
案上方炼制的三件灵器,全被小娃吞入腹中,小娃又打起混元鼎的主意,打算敲碎了吃,小肉拳砰砰锤击宝鼎,巨大青铜鼎摇摇欲坠,鼎内真火都溢出来,弟子赶忙阻拦,被小奶娃打伤。
小娃不简单,未免再伤及无辜,云汲大长老甘了了三人暗中使眼色,分三个方位猛然出招,果真降服又喷火又吹刀风的小娃。
小奶娃被驱魔链捆缚后,一改先前凶悍模样,哇哇大哭起来,“我是因为太饿了,才打输的,你们让我吃饱,我一定打赢你们。啊啊啊啊,我对不起父尊,我方出来便打输了架,啊好丢人啊啊啊啊啊好饿啊啊啊啊……”
诸位:“……”
外人不知,还真以为他们一帮仙门长辈欺负个小奶娃。
云汲偏首,望向祝商长老,二长老的眼神似要长到小娃身上去。
这位长老为人刻板严肃,只对炼制灵器有兴趣,看眼下这热忱眼光,许是看出名堂。
云汲不由问道:“这小娃食灵器?”
祝商颔首:“对,小娃以灵器果腹。”
从未见过以灵器为食之人,大长老凑近问道:“我观这小娃通身磅礴内息,并非俗物。”
祝商:“我未猜错的话,小娃本属上古灵物。”
小奶娃仍嚎啕大哭,委屈而惨烈,祝商着弟子搬来诸多灵器,放置小娃身前,哄劝着,“乖孩子,你方才口中所说父尊乃何人。”
小奶娃终于止了嚎哭,委屈巴巴道:“你喂我吃饱,我便告诉你。”
不消片刻,地上搁置的灵器,全数投入小奶娃的肚子。
小家伙的肚子又圆滚不少,甚至最后打个舒喟的饱嗝,肉脸一笑,天真无邪,“谢谢伯伯给我吃的,我父尊是折丹上神。”
“什么?”一屋子人惊道。
这小娃是折丹神尊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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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七色林,雾瘴袅袅。
林木葳葳间,铺着毒花野草,毒藤亦散着诡谲光亮。天上不时有异鸟忽闪而过,扫过的阴风直钻人毛孔。
四面彩雾里时不时探出一双双碧幽幽的眼瞳,那是林中异兽的眼睛。
温禾并非第一次来这诡异林子,先前由思筠带路,去过一趟黑沼泽的禁书阁。
当时身边有桐树,暗里有花铃,倒一点不怕,现下一人入内,不由得后脊发寒。
思筠给的花枝确实管用,温禾紧紧攥在指尖,桐花花瓣光晕流转,邪物异兽不敢近身。
温禾不慎踩到一截巨大腿骨,身子一倾,险些直接摔到路边的食人花嘴里。
食人花一口参差密齿,方挨着桐花,刺啦一声,伴着一股熏天恶臭,密齿稀里哗啦掉了一地。
古榕树上慢悠悠垂下的吸血丝箩,刺溜一下,缩回身。
诛邪退避。
温禾战战兢兢,拎着孟婆茶,继续深行,好在未走多远脚程,瞧见一方汩汩冒泡的潭泉。
倒卧的石碑上,刻有血书似的三个篆字,“沸地泉”。
可泉潭不见一人,温禾纳闷,“魔头呢?”
挠头暗忖片刻,兀自嘀咕,“没准撒尿拉屎去了。”
这方泉水氤着灵气,十分难得,温禾干脆放掉盛茶的食匣,坐至泉边,脱了鞋袜,泡起脚。
瞧着咕噜噜冒泡,水温倒适宜。
温禾不禁阖目,享受地踢腾起水花。
水花溅了赫连断一脸。
赫连断近日频繁修习,可愈内伤的《流转经》,有一道经脉出了岔子,需找个温度颇高的地界,重新疏通灵脉,便来了沸地泉。
他褪尽衣衫,正阖目于泉内运息,倏觉得有人来。
掀开眼睫,竟是拎着孟婆茶的小蒜苗。
蒜苗停至泉潭岸边,东张西望,似未见到他。
殊不知她方走到泉岸,就被泉内的蜃气侵体,生了幻觉,瞧不见真实。
蜃气入体,可大可小。
若欲念重的人,可瞧见诸多幻梦之相,若幻象里呆久了,真身定会填了林中异兽毒花的肚腹。
像蒜苗这般心思纯澈,只望见一汪泉潭的人,倒是少见。
赫连断本不想搭理对方,小蒜苗寻不见人自然会滚回去。
不料,人家颇会享受,直接甩脱鞋袜,泡起脚来。
沸地泉内温极高,以蒜苗的修为,水一旦沾身,轻者烫出血泡,重者化掉皮肉。
所以,那双秀气赤足,探入泉水中的一瞬,赫连断掌心蔓出极寒阴气,抵消泉水的高温。
于是乎,泡舒服的蒜苗,踢腾起水花来。
赫连断干脆收住内息,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那双白皙修足。
脑中不由得闪过《赫连氏秘史》中的插图情节……影妃的一双足甚美,深得赫连短喜爱。
赫连短除了喜爱握着美人足,亲吻爱抚外,还喜欢影妃拿美足踢踹他。
踹得越狠,他越兴奋。也不知什么毛病,十分变态。
盯着眼前被温泉浸泡的微红的小脚,通透玲珑,娇嫩可爱。
赫连断倏地忆起,蒜苗教他丹青时的话:足控懂不懂,姑娘家的脚都是香香的。
飞溅的水花又铺了他满脸。
赫连断闭上眼,深呼一口气。
不料蒜苗踢腾上瘾,一双白嫩赤足使劲撩拨水花。
赫连断抑着心底的无奈,打算挪远点。
方欲转身,只见蒜苗一把扯掉外衫,娇润唇瓣微鼓,兀自嘟囔着,“好热,魔头到底回不回来啊,不回来,我下去泡一泡,怪舒服的。”
沸地泉的温热之气,顺着温禾赤裸双足,延至四肢百骸,很快,温禾渗了一脑门汗。
颈口略有濡湿感,她抬手扯了扯衣领。
泉内的赫连断,以为蒜苗当真要脱衣裳,行动快于大脑,蓦地一手握住踢腾正欢的一只玉足。
温禾啊的叫了一声,仔细望向泉潭,泉水虽沸腾冒泡,但还算清澈,她瞧不见里头有东西。
她扯了下腿,竟撤不回。甚至感觉圈匝着她脚踝的东西,温度越发高。
“谁,是谁。”温禾惊慌失措道。
赫连断默然。
他亦纳闷,握上少女脚踝的那一刻,似是触电般,酥麻快感顺着手掌延至每一寸肌骨经脉。
他怔然不解中,泉岸的温禾猛地发力,一脚狠狠踹上他的肩。
然后,肩上那股电流,以凶猛之态遍延全身。
牵制她脚踝的力道消失,温禾忙缩腿欲逃。
赫连断长臂一伸,再少女即将逃脱之际,又抓住一只玉足。
蒜苗挣扎得厉害,赫连断又被扑了满面的水花,他干脆腾出另一只大掌,圈住少女另一只玉足。
他攥得不轻不重,力度把握在蒜苗能踹到他,但又挣脱不出他的手掌的分寸间。
蒜苗又连踹几脚。
不可言说的感觉,打开了赫连断的新世界。
“谁,到底是谁,鬼鬼祟祟,有种出来。”温禾小脸憋得青红,环望四周,不但无一人,连鸟兽都不来。而撂在身侧的桐花,不知去了哪。
她水性不好,这魔域荒林,鬼蜮异常,她担心自己遇到水鬼怪物,忙扯开嗓子大呼救命。
喊了几声,又改口喊魔头。
“魔头……大魔头……赫连断……霸霸……”
赫连断瞧见少女眼梢眉尾染上殷红,眸底储满泪花,清润透亮,楚楚可怜。
他松开一只手,指尖弹出个水滴光晕,浸入蒜苗额心,替人破开蜃气。
挣扎的温禾,乍然瞧见,泉水中半裸着身的魔头,自己的一只脚,紧紧握在对方掌中。
温禾心知魔头贞烈,守身如玉,日常占她便宜,纯属戏谑羞辱她,也未往歪处想,当即放下心来,“大魔头,你干嘛吓我,我以为碰到了水鬼。”
使劲挣了挣腿,竟挣不回,温禾的气性这才上来,“玩够没,还不松手,脚要被你捏断了。”
赫连断松了掌。
泉岸,温禾方站稳身子,赫连断指尖扫出一股雾风,直将蒜苗卷入怀中。
大掌圈箍住少女的温软腰枝,炽热粗重的鼻息,扑至温禾发顶,使得少女碎发微微轻晃,“蒜苗,为何哪都有你,你是一分清净都不给本君留。”
“我是特意来送孟婆茶,谁让你隐身的,我根本没瞧见你。”温禾扒着对方结实的臂膀,嘟嘴解释。
方才的电流,已让赫连断有些难以自持,现如今,怀中的温软香甜,勾得他体内邪火直往上蹿。
他不由得臂力一紧,将怀中少女紧紧环拥。
温禾这才感觉不对付,魔头衣衫未着,又再泡澡,她扭了扭柔软腰肢,“放开我。”
赫连断毫无放松的态度。
同时,温禾才发觉,赫连断他是真的没穿衣服。
甚至能感觉到对方某处的昂扬。
情急之下,温禾一口咬上魔头的肩,简直使出吃奶的劲头狠咬,咬到腮部酸痛,她才蓦地想起,魔头身板极硬。
少室山时,匕刃插去,都给折断,她担心一口小牙不保,这才松了嘴。
玄幻的是,刀子捅不伤的肌肤,硬给她咬出一排压印来,且渗出淡淡血痕。
“咬啊,踢啊,怎么停了。”温热扫过头皮,温禾蓦地听头顶传来魔头闷哑的声调。
温禾理性渐渐回归,魔头不悦了,得哄。
她呵了一声,圈搂上魔头的脖颈,“咬是亲,骂是爱,情到深处拿脚踹。”
赫连断:“哦,继续你的深情。”
温禾:“……你想我咬你骂你踹你么?”
赫连断冷幽幽吐出二字:“继续。”
该不会是说反话吧。
温禾垂下双臂,乖乖认错,“我错了,对了,泉水这么热,你喝口清热的茶吧,我去给你拿。”
箍着她腰身的大掌,丝毫不松力。
温禾有些慌,有些气。
虽然之前跟魔头搞出不少暧昧,但现下人家没穿衣裳,没穿衣裳,没穿衣裳。
而且,她能感觉到对方身体越发炽热,而那不可描述的地界,越发……
她脸皮再厚,也撑不住。
这特么就是极大的考验与侮辱。
她还是黄花闺女呢。
羞愤气闷至极点的温禾,抬睫,见魔头似乎不打算放人的坚定眸光,她一巴掌甩到人脸上。
赫连断怔住。
温禾怔住。
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温禾觉得明年的今日,就是她的忌日。
干脆,豁出去了,死也要死得有气魄,心底积压已久的怒火,刹那间全数蹿出来。
泼妇上身般,温禾紧闭上眼睫,对着眼前的魔头又抓又咬又踢,兼之破口大骂。
“赫连断你个瘪三,就是特么的欠收拾,要不是打不过你,我一天揍你八百遍,我揍得你满地找牙,脑袋花开。我揍成你猪头,揍得你妈都不认,我揍得你上不了床下不来炕,揍得你半身不遂大小便失禁,我揍成你肉饼和面,揍成你烂泥糊墙……”
“够了。”赫连断一声低吼。
温禾阖着眼,咕噜几下眼珠,这才气喘吁吁掀开眼皮。
不知何时,魔头已松了手。
肩头胸肌之上,除了咬痕便是抓痕,甚至颊侧被尖锐指甲划出一道血痕。
没想到她战斗力如此彪悍。
她也是小瞧了自己。
赫连断暗暗吁一口气,微垂着眼睫,盯着圈着涟漪的水面,喉咙里挤出极低的一句话:“你可以滚了。”
温禾怔了下,四肢并用爬上岸。
头亦不回,掉头跑入葱郁林木花草中。
她明明是来讨好的,怎会变成这样,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啊啊啊……
沸地泉的赫连断,渐渐冷静下来。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他已全身心带入赫连短这个角色。
不但是施虐狂,且是个受虐狂。
方才蒜苗对他一通抓咬狠踹,仿似道道电流击在他身上,险些让他把持不住。
赫连断一拳击在水面,沸水腾起七尺水柱。
水滴噼啪落下,层层润湿他额前卷发,沿着宽肩,滑至蜜肌。
胸前似火似莲的刺青,被水润过,更添几分浓郁艳绝。
赫连断咬牙,低吼:“可恶,变态。”
作者有话要说:调整为每天24点左右更新,谢谢大家的支持,我尽量每日更六千九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