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10)(2 / 2)

“是。”

一个又一个的是字,一次比一次沉重。

繁弦眸中的泪已然落下,她咬牙沉默。

张容瑾缓缓道,

“繁弦,晚了,你猜我为什么要求婚嫁自由。”

张容瑾蹲下,看着繁弦,

“因为我再一次喜欢上那位殿下了。”

张容瑾看着她的眸子,道,

“你都知道的,是不是?”

繁弦沉默,可她的答案已经明了。

她除却一个是字以外,她还能说什么?

在慈微观,她便知道小姐与太子殿下又有了交集,她在后山的竹林间藏着,看着小姐再一次与他相识,再一次一步步沦陷。可她一个字都不能说。

张容瑾倚着床榻,她看着放在不远处的香炉,

“其实你都知道,却不告诉我,就是怕我误入歧途,可如今,我还有什么可能误入歧途,我求婚嫁自由,不就是为了摆脱这一切吗?”

“只是有一点,我一直不明白,在那次鱼桃宴之前,我一直确信那位殿下是淮阳王,淮阳王所赠予我的玉佩也确实在我的记忆中出现过,可是为什么,明明与我有旧之人是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却一声不吭,也当做从未与我认识过一般,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我失忆了,太子殿下也忘记了从前所有吗?”

“若非是那道圣旨,让我知道三年前我于画船荷月宴上所见之人,将赈灾策托付之人是太子,我仍不敢确信那位殿下是太子殿下。”

张容瑾定定地看着繁弦,

“这一切,你都参与了,可你只字不提,也未曾问过我半分,难道是你早已知道太子殿下会待我如同从前从未见过一般?会重新与我相识,与我互诉衷肠?”

繁弦握住张容瑾的手,

“奴婢不能说,说了,您会死的。”

张容瑾看着繁弦,

“到底是什么样的秘密,我知道了便会湮灭?”

繁弦只是跪拜,

“小姐,求您别再问了,知道了于您是大难,您不该知道的。”

张容瑾道,

“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其中的关窍,你亦不愿告诉我,难道这其中藏着的东西,于我而言,是不可得知的存在吗?”

繁弦握着张容瑾的手,

“求求您,别再问了,这件事,不止关系到您的性命,也关系到太子殿下的性命,还有厘昭道长,若是您知道了,他们的性命都会危在旦夕。”

张容瑾反握住繁弦的手,

“好,我不问,我不再问了,现在你不能说,迟早有一天,我该知道的时候,我也会知道的,我不逼你。”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也许湮灭了反而能回到未来,可是刘启和张琮,他们都是这个时代的人,一旦死了,绝无转寰的可能,她可以自己冒险,但决不能搭上别人的性命。

风雪纷飞,掩了瓦上琉璃色,落下一层霜雪。

张容琛跪在地上,张释之站在她面前,

“为什么,琛儿,你告诉我,为什么?你生于廷尉之家,却枉顾法度,视人命如儿戏,将长辈们玩得团团转,栽赃陷害自己的亲妹妹,难道这就是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吗!”

张容琛一言不发。

张释之道,

“你忘了你娘是为了什么死的,你娘那样正直勇敢的一个女子,留下的孩子却生得如此歹毒,你让我如何去面对你娘的在天之灵?”

张容琛抬头,一字一句道,

“就是因为没忘,我才会做这些事,父亲,难道您不好奇吗?为什么娘无缘无故地被赐死?难道不是因为林氏与皇后曾经是手帕交,林氏嫉恨我娘,于是与皇后只手遮天,瞒天过海,借勾结之名推波助澜,将我娘处死在高墙之内?我娘生时名冠长安,死亦为张家驱难,堂堂廷尉平妻,牌位却不能放在祠堂之中,墓碑亦立在张家墓园之外,儿女都成了庶子庶女,难道这就是廷尉之家所谓的忠贞公正吗?”

一个巴掌落在张容琛面上,张容琛垂眸,捂着脸,抬头看张释之,目光如利刃,

“父亲,从前无论我做错什么事,你都未曾动手打过我,难道一涉及林氏,你便再忍无可忍要打我不成?”

张释之怒火中烧,

“你娘的死是为了是张家,若不是你娘将罪责全都揽在身上,何来的张家平安?张家的忠贞亦轮不到你来评判。今朝你能亲自动手活生生残害掉一条人命,明日,只怕整个张家都要因你而覆灭,从今天起,你住在别苑里,什么时候反思清楚,什么时候回来。今夜,不在列祖列宗面前跪足一夜,就别出来。”

张释之转身离开。

张容琛看着眼前的一座座冰冷的牌位,

她捂着脸,站起,将藏在极角落的一块牌位拿出。

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揽入怀中。

她的泪滴在牌位上。

娘,哪怕所有人都不记得你,琛儿也会记得你,女儿会陪着你,将那些害你的人通通送入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