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苏星朵的动作，南野终于肯抬起头来理一理她，但也是皱着眉头没好气的样子，“站那么远干什么，端着那杯水，跟我走。”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啥忽然叫她端着一杯水跟在身后，但苏星朵还是下意识的就照着做了。

等到南野打开刚才那个紧闭的房间门之后，苏星朵终于明白为什么南野刚刚会说“没事”了。

南野的奶奶，因为脑梗，已经躺在床上半年多了。老人家并没有他们两个人的进来而睁开眼睛，反而一直安静地躺在那儿。

“所以说，就算你跟她打招呼，她也不会知道的。”南野表情非常平静地将手里打好的辅食接到老人家鼻子里插着的管子上。

“你要干嘛？！”苏星朵第一反应是这样得多疼啊！

正常人鼻子里插一个东西，肯定会难受死了吧！

“没办法，总不能饿肚子。”南野依旧是面无表情，将手里打成糊糊的食物通过食管打进了老人家的身体里。

做完这一些之后，南野趴在老人的耳边，轻轻地说：“奶奶，喝点水好不好？”

然后转身跟苏星朵要水。

原来这是给奶奶准备的，苏星朵愣愣地将水递给他，全程她都没注意南野究竟是怎么做完这些事的。

直到最后，南野细心地拿过一边的毛巾，擦了擦老人家的手和嘴角，说：“奶奶好乖，吃完饭好好睡觉好不好？”

明明都没有用到手和嘴巴，可他还是会细心地帮老人擦过一遍。

走出房间之后，南野背对着苏星朵关上房间门，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有把身体转过来。

“屋子里是不是有股不好的味道？”

“啊？”他猛然间这样问，苏星朵有些没反应过来。

“呵……没什么。”

南野却没再往下问，而是直接就向厨房走了过去。

愣在原地的苏星朵半天之后终于有些回过神，他刚刚，是指老人家身体会发出不好的味道吗？

之前听苏爸爸在家聊起之前同事的时候说起过，那位叔叔的母亲，也是因为脑梗卧床多年，吃喝拉撒全靠一家人伺候，直到有一天，叔叔的老婆因为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还要伺候老人，终于忍不住跟叔叔抱怨起来。

“你难道闻不出来吗？我单位的人都说，我身上，我身上都是那种味道！”

当时苏星朵还觉得那个叔叔的老婆怎么会那样，竟然会嫌弃自己的长辈。没有老人当年的一把屎一把尿，叔叔也不会长大成人娶了她呀！

可是就在刚刚，苏星朵终于明白，那位叔叔的老婆，其实并不是在说那些难闻的味道，而是在说一种正在衰败的、腐朽的人身上散发的味道。

那种味道，真的会让人绝望。

就像是明知道自己的家人正在一点点流逝掉自己的生命，却始终无能为力的感觉一样，特别的，让人绝望。

走进厨房看着一桌子已经热好的饭菜，苏星朵忽然觉得自己一点胃口都没有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南野却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嘴角好似挂着邪邪的笑容一般。

吃饭的时候苏星朵特别的安静，跟她平时叽叽喳喳的样子判若两人。也许是她不说话的样子让南野有些心烦，男孩儿大咧咧地往嘴巴里扒了几口饭，丢下空了的饭碗起身就走了。

“快点吃完走人，别耽误我睡午觉！”

扔下这句话，南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撇下苏星朵一个人坐在小矮凳子上。

但是对于南野忽然间的情绪转变，苏星朵却一点儿也没往心里去。跟之前他逗自己的时候都不一样，这一次，是真的一点都没往心里去。

独自一人吃完饭的苏星朵，很自觉地把碗筷都收起来放进水池里洗干净了。旁边的碗架上，其实餐具并不很多，但也能看出来碗和筷子，还有杯子什么的，都是四个四个的。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南野家之前是有四个人的。

本来嘛，哪有人只有奶奶却没有父母的。也许他的父母因为工作原因出差了呢，苏星朵想着。

临走的时候，想了想还是跑到南野的房间门口去说了一声。

女孩儿软糯的声音在门口，因为被门板挡着显得有些憋闷。

“我走了呀，南野，你在家好好睡觉哦。”

然后就是几声轻响，她走的时候，还很细心地关上了院子的大门。

身体抵在卧室门板上的南野忽然就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滑坐在地上，眼泪这种东西，真的是好久都流过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