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母端上来一碗炒米糕:“乡里乡下的,也没什么好东西。”
林永红双手接了过来,只吃了一口他整个人便僵住了,慢慢的他的眼里便噙满了眼泪。
这个味道,和小时候妈妈做的炒米糕的味道一模一样。
赵母看出来不对:“怎么了,孩子?”
林永红放下手中碗筷,起身来到院墙边,默默的看了好一会远处的风景,才平复下来激动的心情。
他转过身来:“没怎么,就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赵母有些好奇,问道:“你结婚了么?有没有女朋友?”
林永红知道赵母是什么意思,他笑道:“我没结婚,也没有女朋友,我很小的时候,我爸就去坐牢了,再大一点,我十二岁了,我妈受不了没有希望的日子,跟着一个卖杂货的人跑了,据说去了沿海,”他顿了顿,坦然而道,“您做的米糕的味道,和她做的几乎一模一样。”
赵母愣住了:“你要喜欢吃可以常来,我做给你吃。我一个人有时也挺无聊,难得有个人说说话。”
林永红点了点头:“好。”
赵母眼睛慢慢的也红了:“我去官生买的新房子里住过一段日子,不习惯,住了几天还是觉得我这老房子舒服。”
一个人住老房子,有好的地方也有不好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和一个陌生人说起。
但她又想聊几句闲话,尤其是一个人住久了之后。
林永红看出来老太太想聊天,刚好他也有自
己的目的,他显得特有亲和力和耐心:“为什么不习惯呢?”
赵母立马笑了,笑中带泪:“换个鞋子都得头朝外,洗个碗我媳妇不满意,她还得重洗一遍,不管干什么都不能有声音,吃东西不能有声音,走路不能有声音,睡觉也不能有声音,规矩太多了。”
林永红翻了翻白眼:“这要换了我,也不习惯。”
古人言,婆媳关系是天下第一难。
也顺便对赵官生局长有了更多的了解,至少知道了他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面对这样的媳妇的时候,他还能维持着生活下去。
了解一切有关赵官生的情况,这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之一。
赵母絮絮叨叨:“还是这里好,山青水秀的,我想干嘛就干嘛,没人管我。”
这时,一只小黑虫飞了过来停在了林永红的胳膊上。
林永红敛声屏气的把小虫拍死,不由得苦笑:“就是虫子有点多。”
他拎着东西往上走的时候,也在心里盼望着能过上这样的简单生活,但下一秒钟就自我否决了。
人总是羡慕得不到的,对拥有的视而不见。
对于自小一个人过日子,吃过很多苦受过很多累的他来说,早就学会了摒弃这山望着那山高的做法。
赵母大笑,递过来一把蒲扇:“习惯了也没啥。”
山上蚊虫是多,有时甚至有老鼠和蛇相伴,夏天更是蛙声一片吵得要死。
但这恰恰证明了生态的良好,和空气的清新。
林永
红接过扇子轻摇起来,拉起了家常:“把孩子养这么大然后还得一个人过,会不会觉得,”他顿了顿,组织了半天语言都找不到恰当的话,见赵母也不是什么小气的人,随意选了个市井语言,“有些划不来?”
赵母也找了把扇子轻摇起来,用有些混沌的眼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
她笑道:“养大孩子,不是为了自己吧?”
林永红想起了自己的过往,心中一痛差点又要落下泪来,赵母把一个孩子培养成了局长,但他的父母在哪里?
他表现的却没心没肺的:“那是为了什么呢?”
赵母想了半天:“我也不知道,管那些干什么呢?”她又想了半天,“反正我就知道一点,肚子饿了就吃饭,干活累了就睡觉。”
她没学过什么文化,之所以当上医生也是托当年政策的福,在农村干了个赤脚医生,然后一辈子就这么忙活了下来。
她也想不明白日子为什么非得这样过,但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不这么过能怎么过?
林永红痴痴的重复了一遍:“肚子饿了就吃饭,干活累了就睡觉。”
山坳里刮起了一阵微风,吹起赵母的丝丝银发,露出银发下爽朗的脸,以及一双苍老但清澈的眼。
这趟乡村之旅,除了了解赵官生的个人情况,他没想到还能有其它收获。
也许这就是人生,只要经历,总会有成果。
赵母指了指石桌子上堆着的东西:“就你带
来的这些东西,你一往外拿我就知道这不是官生让你带来的。”
林永红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来之前他就做了大量工作,买的东西都不是无的放矢,都是技监局经常发放的,赵局也经常往家带的米面粮油,然后他又顺便买了点山里不好买的时鲜水果。
说话,做事,他都没觉得做了什么露马脚的事。
赵母指了指桌上的香蕉:“孩子他爹就是吃香蕉噎了去世的,香蕉是我们家的禁忌,官生绝对不会买。”
林永红愣住了,结结巴巴:“这个事情,我还真不知道。”
他知道赵局父亲去世的早,也知道是生病去世的,但没想过是吃东西噎死的。
他听过吃果冻和龙眼噎死的,这是他第一次听到吃香蕉也能噎死人。
但从赵母的表情看这显然不是玩笑,也没有人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赵母云淡风轻的:“这种事肯定不会到处去说啊,我还是个医生,”她摇了摇头,“你不知道也正常。”
林永红下意识的扭转头,视线穿过整个二层小楼的客厅,落在了堂屋中间的遗像上。
遗像是当地特有的为了能长久保存瓷画像,多数情况下都很难画得像本人,这个画像也看不出任何和赵官生相像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