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跟着银珠回过两次沈家的,沈家虽不像明家这样,却也不是那种和睦的人家,这次他没跟着回去,怕不是银珠受了什么尖酸刻薄。
“还不是大姑娘,奶奶好心看她,她却觉得奶奶藏奸,”秀荷立在一旁忍不住,她跟着银珠一向不曾受过委屈,哪能不心疼她,“老爷太太也不关怀,倒累的奶奶跑这一趟。”
“有这样的事?”明棠握着银珠的手紧了紧,“怎么不回来告诉我?”
“秀荷,你先下去,”银珠轻轻摸了摸明棠,“又不是什么大事,我家一向如此,要是我姐姐好声好气了,那怕是有天大的事来求我。”
明棠揽过她,怕她伤心,他自己家里这么个样子,自从亲娘去了就再没受过一丝半点的亲情,却是希望自己喜欢的人能被人优待的,没想到银珠家里也是这样,倒让他比看见明老爷更生气些。
“你也别伤心,她不喜欢你,以后少回去便是。”明棠来回揉着她的手指头,“若是你想家,那我便陪着你回去,我看哪个敢再给你委屈受。”
银珠噗嗤一笑:“我不伤心,这种事哪值得我伤心。”她见明棠皱了个眉头,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伸出手来抹了抹他的眉心:“若是我小时候,我可能会想姐姐为什么这样对我,可我现在都长大了。”
明棠还是一脸忧心忡忡,看的银珠心里一暖,这些年再也没人关心她委不委屈,她早就学着有什么事都自己消化了:“我爹娘偏疼我姐姐妹妹,我在家家时大家都不宠我,小时候我还在想,是不是我哪做的不好,惹的爹娘不开心,所以我一直要做家里最懂事的那个,我要活计做的最好,算账算的最快,让爹娘像喜欢大姐三妹那样喜欢我。”
“后来有一次,我爹去一户乡绅家喝喜酒,那家子富贵,席间有一盘拳头大的蜜柑,据说是从外省运过来的,香甜无比,我爹舍不得吃完,剩了半个酒席散后拿了回来。”
“当时已经是半夜了,我们三个早就睡下,我爹悄悄进去把我姐姐拉了起来,过了一会,我娘又把我妹妹抱了出去,我其实早就醒了,但等了半天,等到我姐姐妹妹又回来了,爹娘还是没有叫我。”
“第二天,玉珠问起我来,问我吃没吃蜜柑,我才知道昨天夜里做了什么,我一个人跑到村里的水沟处哭了很久,也没人寻我。倒是有个洗衣服的老妇人,看我哭的惨,还给了我半块红薯吃,她听我说完,脸上仍然笑眯眯的,跟我说这不算什么,爹娘又不会跟着一辈子,等长大便好了。”
说到这里,银珠笑了起来:“我那个时候就明白了,人与人之间的情分深浅未必都能如愿,就算是父母子女,早晚也会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他们待我浅,我便也浅着就是。亲缘血脉割不断,该有的礼数我也不会少,但谁不喜我,我也不会贴上去,所以你不必为我担心,这些实在没什么可伤心的。”
明棠听的酸楚,他自家亲情也淡,自然知道这里面的难过,他一把抱着银珠:“那你还为明珍说话……”
“我只是觉得大妹妹性子冷淡些,人并不坏,让我看着她跳火坑,我也心里过不去,”银珠把头靠在他身上,觉得暖烘烘的一片,“你看,大妹妹现在不是跟你亲近多了?”
明棠眼底一片水汽,他忍了半天,才闷闷地吐出一句话:“我会对你好的。”
银珠听了弯起一对细眉,觉得比喝了蜜水还甜些:“嘴上说的可不算,不过你要是将来不对我好,那我肯定就不要你了。”
第二天,明棠晚上回来时提着个小竹篮,他笑嘻嘻地往银珠面前一放:“你瞧。”
四个大蜜柑放的整整齐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