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终于去城里(1 / 2)

终于去城里

夜不管漫不漫长都是黑沉沉的,跌落在不幸的深渊里人们的感受都相同。患难中的白泉与书静互相把对方看着自己的希望,你拉我一下,我扶你一把,他们没有青年男女那样成年累月的恋爱追求,也没有文化人那样思虑层层的条件和时间考察;他们的问题就那么一两个,生存与情欲,简单明了,顾虑的只是能不能把手挽起来,共同去理解,怜惜,让日子持续。只要能挽起手来,哪怕踏上的是条不平顺的道路也算闯过了黑夜,黎明里再齐心协力去对付漫长的时光,让朝无夕虑的人大大松口气,至于何时才能走出茅草小道还说不清,一切都还得靠侥幸,偶然,运气。

幸福似乎来得太快了点儿,象道电光一闪,消失得也快。白泉书静还没来的及尝尽这样那样的幸福滋味,坏消息传来,村委会宣布:国家建设需要,扩建公路,路边的老房子全部拆出。马路经济堵塞交通,久治不愈,这次彻底解决,住户和做生意的通告之日起搬迁,期限一个月。打击不可谓不小!白泉遭急,问书静:

“餐饮必须要好口岸,城里的好口岸都要收转让费的,房租也高,咋办呢?”

“你先到处找找看。你说呢?”书静哪来办法。

“去县城也好。你女儿还小,每天跑长路也够辛苦,去了倒是各方面都能照顾到。”

“先不要考虑照顾谁,只考虑赚不赚得到钱,那才是真的。”

“是嘛,是嘛。”

白泉舍不得这个能挣钱的小阁楼面馆,赖了一个多月没去找铺面,已经春暖花开,已经只剩最后两三家了,不断地有人来催他快搬,说再不搬就要采取强制手段了哈!合同没到期,也不说给点儿补偿,白泉不服。可房子都是违章建筑,没产权的,容忍大家做那么久的生意已经不容易了。最后,赶场停了,到处都乱翻翻的没生意,耗下去受损失的是自己,到头肯定还是没补偿,还得搬。白泉这才跑到城里去晃了一天找房子,租下个小房子并不是商铺,而是一间住屋,一个月一百八十元,打的主意先住下来再慢慢想辄,手上只有那么点点钱,根本不敢瞎折腾。

把东西择价变卖,白泉搬离他休养生息好几年的地方,到他向往的城里去了。

城边靠东的河边上,一个荒凉的死角有一排泥巴墙瓦片顶的土房子,白泉占了边上的一间。里面隔了下,成两间,前门临河,后门一片是农民的菜地,厕所在菜地中的一圈芭蕉林里。把房子粉刷一下,二手家具买几样,其中有些没给钱,是别人抬出来丢的,他和书静挑好的实用的给抬回自己家里来。两间有二十多平米,前门一间大点,考虑今后做生意会有这样那样的事务需要个杂务间,这间就做厨房同时也兼工作间。后门一间小些用来睡觉。蚊帐挂起抵挡房顶掉灰尘,也抵挡已经开始四处乱飞的苍蝇蚊虫。房子漏风,冬天会很冷,不过现才是春天暖洋洋的时候,夏天一来又该打光胴胴了,冷得人打抖的冬天暂时还远。

正如白泉估计的一样,好点的适合做餐饮的口岸转让费动辄上万,哪里给得起?就算给得起他也舍不得给。大大小小的街道挨到挨到跑,几天下来还是两手空空,不想掏钱就想天上掉馅儿饼,钱倒是没乱花但心里却堵得慌,象揣了块看到化的冰,有点儿绝望。晚上坐在小屋子里喝酒,花生米,凉拌豆腐干,炒青油菜,他把白天的观察与以往的经验加以糅合,研判,捏了左手捏右手,百思不得其解,模样儿象七老八十了。苦恼中他好象发现点甚么,不期然象是灵感来了,冥冥绝境白泉遐想起来,仿佛看见道美丽的微光正在变成一朵一朵的温暖火焰,照得瓦檐生辉,家什泛光,茶几不再是斑驳的木头板板而是铺着雪白台布的餐台,花生米变成白灼虾,凉拌豆腐干变成东坡肘子,青油菜变成烤仔鹅,肥糯还冒油,油烟子越升越高,香飘满屋正在陶然不知所往。书静喊他:“白泉!”他这才由天上回到地上,但两眼睛还是定起,脸上陶陶然的微笑不散。脑筋出问题了?白天太把人跑得没脑子只剩糊想。书静担心地问:

“你定起眼睛老在想啥子,我看你又象发神了一样的呢?”白泉叫了一声:

“铁板烧!”

“啥子铁板烧?喝酒菜不够啊?”书静脑子也乱。

“我是说生意。”

“就是嘛,都好多天没有做生意了。”书静望天,“前段时间卖风筝的生意好”

“我也急啊!”白泉打断书静,抿酒,吃一夹豆腐干,哪知心不在焉拈到凉拌豆腐干中的小米辣,咬两口强吞下去辣得他话都说不出来,胃里发绕,挤出两颗滚热的泪花来。书静说:

“你流个啥子泪呢?急归急,也不要那么伤心嘛。你最初从大城市来到小县城,还在离县城那么远的地方开起个赚钱的小面馆,未必现在就找不到口岸哪?慢慢找嘛。有时候要过遇,遇到不就啥子事都解决了。不要难过,要有信心,我都有信心。”

“我吃到小米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