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血族大佬小叛徒13(2 / 2)

当她曾经梦寐以求、朝思暮想的场面真正在她面前上演时,她却如同在观看一场荒诞无稽的哑剧。

随着礼堂大门的关闭,梅兰萨骤然顿住了脚步。

一脚迈入棺材的虞歌茫茫然地回过头,似乎觉察出自己的逾矩,又将腿收了回去。

她面对着领主,从食指上弹出仍然稚嫩的指甲,从上至下地划破了自己身上的白纱。

水晶棺材上那显眼的冷光映在她脸上,使她眼睫下的那颗圆痣像是浮在冰雪表面上的一滴鲜血。

那是一种…明显非人的红与白。

虞歌跪在棺材前,吻了吻领主的掌心,像只尚且无知无觉、而只懂得讨好饲主的雏鸟。

“主人。”她仰起脸,“您要使用我了吗?”

“不……。”

那一刹那,梅兰萨内心里翻涌出一股无名的愠怒,但虞歌面容上的那种近乎于天真的困惑就像一把雷霆重锤,顷刻间便将这愤怒砸成了齑粉,甚至在猝不及防时便狠狠摇撼了她的心神。

“……不,小歌,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

她抑制不住自己指尖那过电般的战栗,只得哆哆嗦嗦地将虞歌搂紧了怀里。

“女主人。”

虞歌低垂着眼,燕尾般的眼睫弯出残月般的婉约弧度,似哭而非哭,但她的语气却异常的镇定,仿佛那话已经在她心内过了上千遍,只需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

“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室内霎时间陷入了死水一般的沉寂。

虞歌的声音又轻又低柔,顺着如水的夜风,轻飘飘地落入梅兰萨的耳中,却如同在周身的每一寸空气内同时响起,绕梁不绝,生生震慑住了她那从未存在过的魂灵。

她似乎听见了虞歌在被逼喝下第一道活血时那痛苦、抗拒而极为复杂的诘问。

——“这不正是您所希望的吗?”

她当时是如何回答的来着?

——“是的,小歌,我爱你。”

我爱你,所以即便你一心向死,我也要倾尽全力,强行将你永远留在身边。

这份孤注一掷看似感人肺腑,却给予了虞歌这人世间最彻骨的折磨。

她想起了虞歌在转化时从棺材内传出的嚎啕与悲鸣,想起了虞歌在昏迷时那无声无息横淌出来的大片眼泪、想起了虞歌在重逢之际卑微而真诚的向故主求死……

以及虞歌立于海岸边界时,那无奈而欣慰的笑容。

在层层惊惧之下,那狰狞淌血的事实终于明晃晃的摆在了她面前——

毫无生志的恋人被迫成为了血族,与之相对的,那浸透在对方骨血之中的、滚烫而纯挚的爱意,早已在虞歌初拥结束的那一刻便彻底湮灭于无形了。

作为新生儿的虞歌依旧是领主最忠实、最虔诚的信徒,她只是…不再对主人抱有人类的爱情了。

自她饮下主人活血的那一刻起,心跳骤停,而温情即止。

……

水晶棺材内,梅兰萨从背后紧紧搂着虞歌毫无生息的身体,任由自己的意识游离在遥迢而混沌的往事回忆之中。

她时而见到虞歌在第一次杀人后那痛楚而迷惘的神情,时而回味起虞歌被她抱进棺材里后那蜻蜓点水般的亲吻,时而又嗅到了虞歌腿上那来自于苦修带的浓烈血腥味。

她甚至梦到了某段杳渺而不可追的情境。

那应当是在塞拉·琼斯过世后不久,虞歌在一个午夜顺着窗子偷偷摸进了古堡,却被她逮了个正着。

她轻而易举地发现了虞歌隐藏起来的伤处。

自后肩一路蔓延至臀-腿,虞歌的整个背上都交错纵横着无数条隆起见血的淤痕,那紫里泛白的伤处曲折蜿蜒,活像是在她血肉里生长的无数条幼蛇。

那是被戒具抽打所留下的痕迹。

这种戒具通常以细铁丝与桦树条扎为一捆,用力挥动时受力集中于数条狭窄的细线,难以造成血肉翻飞的场面,却会为承受者带来远超于观感的尖利刺痛。

想来那也是虞歌当初从修道院里求来的忏悔。

虞歌那时在为什么而愧疚呢?

是为过世的挚友,为即将遭到背叛的主人,为死在她刀下的无辜亡魂,还是……

她从那时起,就已经试图要用这种方式折磨自己,以消解内心那不可言说的痛苦了?

作为人类的虞歌,在灰暗而无望的岁月中一日日煎熬着的那位血族侍卫,又究竟从什么时候起,才明确生出了求死的念头呢?

梅兰萨将脸埋在虞歌的后颈处,似乎在这个多年之后的漫漫长夜里,隔着生与死的鸿沟,与一个属于人类的、痛苦至极的灵魂遥相对望。

那灵魂曾依附在虞歌的身体里,却消散在了她的手心间。

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虞歌身上属于人类的那一部分,实际上是一把过刚的利刃,看似永远坚韧而难以摧折,然而真正崩断却只需喀嚓地千分之一秒。

在这场恒久的梦魇中,领主似乎又回到了那片广袤苍茫的雪原内,她的周身空旷一片,只有脚下终年不化的冻土与苍穹之外神明嘲讽的目光。

那株长在雪地里的白丁香已然凋零了,落于冰面的浑圆鲜血也彻底了无踪迹,取而代之的,只有一截埋于积雪之下的锋利断刀。

【感化进度: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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