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搜索栏里输入了碎尸和枪这两个关键字符，时间设定在三年内，结果为无。

时间线逐年拉长，三年，四年，终于在第五年的设定下，他通过模糊搜索找到了唯一一起符合两个关键词的案件。

一起踩着高压线，被警方行使了合法击毙权的恶性杀人案。

黑白扫描档被劣质机器晕染出陈旧的墨迹，裴临怔怔的看着结案记录，看着权责声明下那个锋利劲瘦的签名，脑袋里‘嗡’的一声。

五年前，江源市发生了一起恶性碎尸案，凶手名叫曹化祥，原籍广西，案件勘破后拒捕，被警方行使了合法击毙权，而当时击毙他的警官级别不低——江源市公安局，治安防控总部，特警第一支队长兼行动指挥，戚白。

他当时使用的是一把06式58□□。

击毙了……

就这么击毙了？

裴临听见了自己沉重的呼吸声，喉咙下是鼓噪跳动的心脏，嫌疑人拒捕的过程中没有持械，没来得及挟持人质，身上没装炸弹，没放水没纵火，就连走私的枪支都是事后在另外一间出租房搜出的。

戚白一个习惯远程狙击的指挥官，就这么拿了一把高规格的制式手枪，走到凶手面前，脸怼脸击毙了？

击毙原因呢？执法记录呢？案情的侦破过程、线索、推理论据和证据链呢？

主导部门是刑侦，缉私还是其他部门，全都没有。

一个月前，戚白在921包厢直面碎尸时的状态，还有他在库房里藏匿的u盘，以及他口口声声说碎尸很眼熟，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又隐瞒了什么？

裴临猛地站起来，将椅子弹开足有半米，拉开门大步走出办公室，环顾四周，却没有看到戚白的影子，于是扭头问道：“人呢？”

高航对上他阴沉的脸色，心里突突，结巴道：“怎怎怎，怎么了？大佬刚才接完一个电话出去了。”

“谁打的？”

高航懵逼：“我咋知道？”

裴临二话不说就把电话拨了过去，第一遍占线，第二遍无人接听，就在他脸色无限逼近冷酷严肃，即将要掉冰渣的时候，电话接通了。

“喂。”

“你在哪？”

电话那头似乎有风声，然后他听见后备箱‘砰’的一声关上了，戚白那冷淡到有些模糊的声线从听筒另一侧传来，他的语气非常凝重：“裴临，现在我说的话你要听好。”

车停在许黛家楼下。

戚白用下巴夹着电话，一把06式58微声手枪在他手里，缓缓转上了消音器。枪管的金属光泽映在他削瘦苍白的骨节上，泛出一种被打磨过的冰冷质，这与他不紧不慢的装枪动作形成了强烈对比，最终传来机械契合的声音。

‘咔嚓’

“你到底……”

“嘘，不要说话听我说。”戚白直接把他截断：“你手机里应该已经收到了一个软件安装包，可以用来接收指定时间内全频段的通讯信息，我现在在江南风苑小区，许黛被人跟踪了。”

裴临打第一通电话的时候，戚白正和许黛通话，她已经报过警了，因为李伦生案，她存入的座机号码就是市局刑侦办公室的，电话接入，没有下文，信息被人轻而易举的模糊掉了。

“等下你把我的消息同步给所有人。”

裴临的呼吸彻底滞住，他完完全全明白了戚白的意思，捏着手机的指骨咯吱作响。

办公室里，资料翻动的声音，交谈声，机械嘈杂声像被一只巨手忽然拉远，耳膜震动，显得不怎么真实，有几个人因为他突然的停顿看了过来。

戚白用冷静的声音说：“你们刑侦有内鬼。”

他上下槽牙咬在一起，喉咙干涩的仿佛被人掐住，在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仿佛经过了非常漫长的艰难跋涉。

高航凑过来，眼睛眨眨：“老大，你怎么了？”

裴临抬起眼，从高航，实习生，所有人的脸上一一逡巡过去，他没有多余的表情，将所有情绪按在心里，让别人很难从他脸上查觉出端倪。

然后对电话说：“把你的位置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