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沛玲的喉咙里发出变了形的尖叫。
听到这尖叫声,陆旗心中没来由的产生了一阵烦躁。但恰好灯光又灭了,他一句脏话卡在喉咙里,半天骂不出来,只觉得憋闷无比。
十二点了,那些夜巡者也该出动了。
“啊……啊!!离开我,离我远点!你们!!”
“为什么不听话?!”
熊沛玲的声音忽高忽低,甚至有些分不出她究竟在哭还是在笑。呜咽声低低地回荡在室内,听起来像是好几个人的声音合在了一起,分不出彼此。但是依旧能够听出最惊慌失措的那些声音是熊沛玲发出的,她正在求救,求救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变成呜呜的声响,仿佛她的嘴巴被人捂住。
陆旗叹了口气。
夜风从门口一阵阵灌进室内,血红色的光芒微微照亮了门口的一滩血迹。大部分血迹已经干涸,留下极其不规则的色块。无言的白裙子在这黑暗当中竟然是最显眼的,她站在陆旗背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些原本试图爬入房间内、夺取陆旗手上东西的学生们也倒在血泊之中。他们被扭断的腿、碎裂的骨头和弯曲的十指没有复原,但脸上已经看不到任何疯狂的情绪。
他们好像变成了“尸体”,陷入了没有呼吸的沉睡里。
无言也只是看了一眼,就对这人偶一样的东西失去了所有兴趣。
啪!
室内亮起了光。
是陆旗用打火机点燃了舞蹈室内堆积的裙子和幕布,这些好像都是无人使用、还没处理的垃圾。火焰高高窜起,将室内的一切都照亮。
熊沛玲坐在地上。
她的头发一团乱,两只眼睛红红的,还在不停掉眼泪。她仰着头看着陆旗,刚想开口,就被一只漆黑的手掌捂住了嘴巴。
“……呜呜……呜呜!!”
“……”
那些人影无视了她的挣扎。
从镜子里走出的“人”们脸上贴着白纸,纸上有各种各样的表情,恍若一张假脸。她们身上穿着的是和熊沛玲一般无二的校服,只是左右颠倒。
“把她还给我。”陆旗说道,“我找她有点事情。”
人影们抱住熊沛玲,有人抱她的脖子,有人则抱她的胳膊和腰。它们几乎整个身子都贴在了熊沛玲身上,动作十分亲昵,但熊沛玲哆哆嗦嗦,显然不是很喜欢这种亲昵。她抗拒地想要推开它们,然而,它们只是贴得更紧,黏有白纸的脸让熊沛玲连连想要尖叫。
“……我们和玲玲有约定。”
“玲玲需要我们。”
“玲玲,你说是不是?”
“人”们开始开口,女性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让它们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古怪,却又诡异地充满了对熊沛玲的依赖与柔情。陆旗觉得这杂糅的声音有一丝耳熟,其中有几个腔调有点像之前办公室外等待着熊沛玲的女生——但他不能确定。熊沛玲听到这些温柔的声音,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玲玲,你说是不是?你说是不是?”
人影依偎着熊沛玲,脸颊在她的校服上摩擦,就好像真正亲密无间的闺蜜。
几张白纸脸看向陆旗,脸上画出的简陋眼睛看向陆旗,里面黑洞洞一片。它们原本下弯的嘴巴也几度变换方向,高高扬起,嘲笑着陆旗:“玲玲不能跟你走,她不愿意走——”
陆旗的眼皮跳了跳。
它的话语戛然而止,因为它的脸被撕破了!
黑色的长发像支锐利的矛,直直刺入它的纸脸当中,将它的头颅割成了两半。接着,圆滚滚的头从它的脖子上掉了下来,滚落地面。洁白的纸很快被一种黑红色的液体迅速润湿,那表情被分割成两半,现在不似哭也不像笑。从它的喉咙里发出嘶嘶的声音,“玲玲不愿意……走……”
“啊啊啊——!”
熊沛玲也尖叫起来,这次没人捂住她的嘴巴了。
然而,她尖叫是因为痛。
她的脸上赫然出现了一道竖着的细线!那条血红色的细线入肉不深,却是直接将她的脸“一分为二”,连嘴唇也开裂。这股痛楚让她一个激灵,不由得叫出了声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熊沛玲瞪大眼睛,看的是陆旗,“你在干什么啊?!”
陆旗不答话。无言的黑发再次刺穿了几个纸面人,它们的纸面先是变作黑红色,如同被血晕染,然后便倒在地面上。但与此同时,熊沛玲也发出含糊骂声,好像有利刃在她的脸上、手上切割,不过几秒功夫,她的嘴唇便开始糜烂。
陆旗面色阴沉,看了看熊沛玲,又看了看那地上的纸脸人。
它们的伤反馈到了熊沛玲身上?
也不知道熊沛玲到底干了什么。
好麻烦啊。
陆旗翻了个白眼。火光仍在燃烧,在炽热的橘黄色之下,熊沛玲周围的人影紧紧簇拥她,好像怀抱着自己的女王。熊沛玲微胖的身躯抖动着,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痛苦。
“玲玲,让他走。”
“玲玲,我好害怕……让他不要来打扰我们。”
“脸上很疼吗?玲玲的脸那么漂亮,可别让他划坏了。”
以纸为脸的人影开始温声劝慰,它们的脸几经变化,全部一致变成了那种微笑的表情。它们伸出交叠的手,想要帮助熊沛玲止血似的,将手掌按压在她脸中央的细细血线上,但熊沛玲还是被痛得吸冷气。她怨恨的眼睛望着陆旗:“救我啊!救我!!你看看我的脸!我的脸已经烂了!!你……你小心一点……”
陆旗觉得自己脑袋更痛了,他挥了挥手,无言的白裙无风自动,她向前走了一步。
“玲玲,玲玲你要走吗?”
纸脸人抱紧了熊沛玲的身躯,凑近她的耳边,“玲玲,你不想和我们做朋友了?”
“我……我……你不是、你不是人了,是假的。”熊沛玲的声音颤抖,“那边的,喂,帮帮我啊!你想要什么?我……我能给你很多东西……”
黑色的发丝缠绕住了其中一个纸脸人的脖子。它发出了一阵类似于嚎叫的声音,熊沛玲的脖子上也多出了几道血痕,血色的丝线环绕着她的脖子,她立即捂住脖子,惊慌失措,“等等,等等,用其他法子啊!你没看见它们受伤我也会受伤吗?!”
“玲玲!让他住手呀……我们是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