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岑鹤抱拳道:“老爷子,僭越了。”随后,让郭无夏在一旁等候,对薛万钧和薛万彻二人道:“二位薛将军,这些人当中唯有两位身着重甲,在下有事想要麻烦两位。”
薛万钧拱手道:“陈爵爷无须客气,只管吩咐就是。”薛万彻也道:“你这娃娃说话忒不爽利,赶快说来。”
我笑了笑,随即对身旁的郑喜春道:“拿六枚雷火弹给两位将军。”
岑鹤皱眉道:“要雷火弹何用?若是如此,直接冲进去就是,何必派人进去?”
我笑着道:“老爷子,相对于偌大的葫芦巷,六枚雷火弹造成的杀伤力应该是很有限的。而且,由于视线受限,这六枚雷火弹并不一定能够伤到人。”
岑鹤皱眉道:“若是如此,那又有何用?”
“老爷子,对待这些人,想要晓之以理,需要先凌之以威才行。派人进去,是因为我们不想造成太多的杀戮,但是这并不代表我们没有这个能力。这六枚雷火弹就是做这个用的。我们要让巷子里面的人知道,剿灭他们对于我们来说是极为容易的事情,只有这样,我们才有足够的本钱去招降他们,不让他们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岑鹤眼神复杂的看着我,缓缓道:“你告诉我,你那神鬼一般的师父都教了你些什么?类似这些玩弄人心于股掌的事情,也是你从前的课业?老夫实在想不出来,你那师父到底是何等样人!”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的师父,那个子虚乌有的老神仙,到底应该是个什么样人?
在郑喜春简单教会了雷火弹的使用方法之后,薛氏兄弟身着重甲走到了巷子口,同时,用臂甲将面部护住。不出意料,几支羽箭从巷内的浓烟中钻出来,叮叮作响的落在了两人的甲胄之上,随即落到地上。不过,还是有一支羽箭钻进了薛万彻肩甲和胸甲之间的缝隙之中,好在并没有造成伤害。
薛万彻一声怒吼,拔去肩头的箭支,随后将别在后腰的雷火弹拽出来一根,凑到火折子上面点燃奋力向巷子内掷去。“嗵”的一声霹雳炸响,巷子里面腾出一团火光,随后,飘散在巷内的烟雾也一下子从巷子上空腾起。
六枚雷火弹依次在巷口往里十丈开外的位置炸响,原本浓密的烟雾在雷火弹形成的冲击波作用下,快速的向天空散去。此刻,已经隐约可以看见葫芦巷内聚集的人群了。
这时,准备好的郭无夏用竹竿挑着一块白色的麻布走到了薛氏兄弟的身后,颤抖着声音高声道:“丁宝丁朗将!侯克用侯朗将!我是王府长吏郭无夏,莫要放箭,我有话要进去对你们说!”
里面有人高声回道:“郭无夏,枉我侯克用平日里把你当成朋友,你今天也带了人前来害我等的性命么?”
郭无夏颤声高喊道:“侯老弟,你莫要误会!郭某没有恶意,若非郭某人劝阻,刚才的在巷内炸响的滚滚天雷就不只是六次了!是郭某极力劝阻,大人们才答应不再施雷霆之怒的!你们不必担心!此刻,只有郭某一人进入葫芦巷,你们只管放郭某一人进去,若有第二人,郭某甘愿受死!”
半晌之后,里面回道:“好!就放你一人进来,若有第二人,就先拿你开了刀!”
看着哆哆嗦嗦举着白起往巷子内走的郭无夏,岑鹤缓缓道:“看来,一切尽在你这娃娃的意料之中啊!如果郭无夏不是十分愚笨的话,此事应该可以到此为止了。
老夫自幼习武,读书不多,从前行走于江湖之时,做事向来都是快意恩仇,不计牵绊。执掌百骑司这几年,手下这些儿郎们行的也大多都是暗杀、破坏等阴谋之事。老夫从未想过,人心,原来还可以这样去琢磨。这就是别人口中的所谓阳谋吧。”
我摇头笑道:“老爷子过谦了。您不去想这些小伎俩,只是因为您不屑为之而已,因为,你手里有足够的本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可是在下不同。您也知道,在下的手中,没有太多的本钱,所以,做事就要想一些本小利大的行事方法,这些,都是逼出来的而已。”
岑鹤斜觑了我一眼,口中道:“妖孽!”
不管岑鹤如何想,郭无夏还是没有让我失望。在他对巷子里的人承诺了诸多条件之后,巷子内三十二个高开道的假子自缚双臂走了出来。我也并没有食言,在让些人象征性的交出了武器之后,放他们回到自己的住所听宣。那些随从,被郭无夏带着,去往城北的大营,找张茂编入已经打散重编的军伍之中。
再回到王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的黑了下来,一弯新月如钩,遥遥的挂在天际,显得有些凄冷。王府之内,高开道的妻妾和儿女们都被集中在了偏殿之中,相互团抱,瑟瑟发抖,不知道将要面临什么样的命运。
我看着这一群妇人和幼子,不禁有些感慨。这些妇人和幼子不知道,如果高开道今日不死,两年多之后,她们就会丧生在穷途末路的高开道的绳索之下。
《旧唐书》·《高开道传》记载:……开道顾不免,擐甲挺刃据堂坐,与妻妾奏妓饮酒,金树畏不敢前。天且明,开道先缢其妻妾及诸子而后自杀……。
不管如何,在干掉高开道的同时,我这也算是救了这些人的性命了。只是,看着这些人看向我和岑鹤的那种畏惧之中夹杂着怨恨的眼神,我知道,对于我的救命之恩,这些人并不领情。
不过,这些事情现在对我来说并不重要,而有一件事情是要亟待解决的,那就是肚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对于这副十五岁的身体,挨饿是一件近乎残忍的事情,哪怕只有一顿。
借着北平王府的大膳房,煮了一锅热气腾腾的宽条面,刚捞出一碗浇上香气扑鼻的肉卤子,岑鹤那张从门缝里就能看清全貌的瘦脸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碗是老夫的,你若是想吃,再去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