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止一次的在心中告诉自己,我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眼前这些人也不只是一个代码或者画面,而是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人,可是,无所不在的潜意识,还是让我这个游离于大唐之外的冒牌古人在岑鹤的丰富阅历面前无所遁形。
我这样一个凭空而至的千年之后的人,想要毫无痕迹的融入到这个时代,看来,还有相当长的一段路需要去走。
大事已成,接下来,就算要处理收尾的时候了。校军场内,张金树已经控制住了现场,正在收拢剩余的兵卒,清点伤众,指挥着手下捡拾分辨被炸碎的尸体,料理高开道的后事。眼看着时间已过申时。我和岑鹤商议过后,一行人下了山岗,策马扬鞭,直奔蔚州城内而去。
蔚州城已经乱了。原本在城门处盘查行人的兵丁,此刻一个都不见了,失去了管控的行人车马拥挤在城门处,人喊马嘶混乱不堪。
好不容易挤进了城门,到处也都是一片混乱。每个人都是行色匆匆,眉宇之间满满的都是惧色。
我与岑鹤并辔而行,开口道:“老爷子,在下的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接下来,一切事宜就应该由您老人家来做主了。事急从权的时候讲不得,此刻大事已毕,有您在,在下再对百骑司的人指手画脚的不合规矩。”
岑鹤点了点头,沉声道:“首恶伏诛,余党未靖,我们先去郡王府!”
北平郡王府门前似乎刚经历的一场血战,三十六级汉白玉的台阶之上血迹斑驳,数名全副武装的军卒横刀执戈立于大门周围,其中,还有几个百骑司的校尉。
见到岑鹤,为首的百骑司校尉在岑鹤马前单膝跪倒;拱手道:“老祖宗,属下们与张统领安排的人已经控制了城内的各处紧要低点,各有司衙门的主官也都被羁押于各自的住所,以待甄别是否有从贼之行。府库及兵械库也在清点之中,具体数目想必得明日才能报来。”
岑鹤点了点头,沉声道:“城北和城东两处大营呢?”
那校尉拱手道:“回老祖宗,张李二位副统领分别去了两处军营安抚兵卒。这几个月之中,营中的大部分校尉都已经被张统领换成了自己人,当无兵变之虞。不过……。”
岑鹤双眉一挑,冷声喝道:“不过什么?”
那校尉浑身一震,叩首道:“高开道留守在城中的其他三十二名假子,今日原本都在各衙门或者军营之中当值,在得知了校场变故之后,这些人纷纷鼓噪不堪。为防止这些人生变,属下等已经与这些人在这城中各处交手了七八次,有些伤亡。不过,这些人和一众亲随已经渐渐聚集到了一处,正在试图出城去往城北大营。”
岑鹤寒声道:“一群废物!这些人现在一共有多少人,现在何处?”
校尉叩首道:“属下万死!这些人连同亲随共有二百余人,现正在城北的葫芦巷内负隅顽抗,那里地势复杂,属下等攻不进去,那些人也出不来,此刻正在僵持之中。”
岑鹤冷哼一声,说道:“你留在此处看守,派人带老夫前去葫芦巷!”
葫芦巷原为城中匠户聚居之处,离王府大约两箭之地,是一处葫芦形状的街巷。巷子口极为狭窄,且只有一条出路可以进出。往里面走,街巷逐渐展开,的确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处。
而且,由于高开道军中的大多军用器械都在此处打造,巷内的大多匠户都是跟着高开道吃饭的,很有些愚忠之人。不管是强攻还是智取,这些愚忠于高开道的匠户的性命,都是一件棘手的事情,除非是狠下心来大开杀戒,否则,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小。
此刻,巷内之人不知道点燃了什么东西,整个儿巷子从外面看进去,都是浓烟一片,根本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即便是箭法高明的百骑司校尉们,也只能望烟兴叹,束手无策。
岑鹤皱着眉头看着巷内的浓烟,沉声道:“巷内除了贼酋的假子及其随众之外,共有多少民户?”
旁边过来一人伏身拜倒,颤声道:“回大人,巷内共有匠户九十六户,丁匠一百五十六人,妇孺二百三十三口。还有五家商户,三家蕃户,丁口不详。”
岑鹤点了点头,开口道:“不错,查的还算清楚。嗯?你是何人,老夫因何未曾见过你?”
那人伏身叩首道:“下官,哦不,是小人,是小人……。”随即,此人抬手擦了一下流到腮边的冷汗,接着道:“小人原为伪王开道府内长吏,兼有钱粮之责,贱姓郭,郭无夏。”
我听得此人说话,先是一愣,随后翻身下马,走到近前笑问道:“郭长吏,那十坛酒可喝完了么?若是觉得还好,要不要草民再给你送些到府上。”
郭长吏循声而望,面露讶色:“啊?怎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