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几日,宁小春使出浑身解数小意卖乖,终让娘肯带她同去谢家。
宁小春走在最前面,恨不得缩地成寸眨眼就到,而李贤娘越看越觉得女儿这是对谢家二郎上了心,一路心事重重步子迈得沉重。
待俩人站在谢家院外,只见庭院空荡,萧索冷清,风卷着地上沙土,打着旋吹在斑驳的泥墙上,仿佛无人居住,宁小春心中咯噔一声,一头冲过去去焦急叩门。
过了好一会,两眼肿成桃子的谢巧才姗姗出来应门,见了几人,勉强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动作迟缓地将几人让了进去。
短短几日,谢巧就瘦了一大圈,面色蜡黄,本来圆滚滚的脸,迅速瘦了下去,露出尖尖下巴,好像一阵风吹来,就能跟着乘风归去,宁小春心中一抽,三步并作两步来到她身边,执起她的手,细声劝道:“巧儿,吉人自有天相,你大哥定能逢凶化吉,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别你大哥还没好,先累垮了你自己。”
谢巧听了她这番劝慰,心中动容,眼中迅速蓄满泪水,哽咽起来。
宁小春手足无措,拎起袖子往她脸上抹,“巧儿,你别哭啊,你大哥一定能好起来的。”
谢巧哭了会,才慢慢止住眼泪,抽抽噎噎点头。
母女俩进屋去探望谢大郎,只见姚氏寸步不离守在床边,见了几人,仍是一脸呆愣,深陷的眼眶里,红筋连连牵牵的,仿佛失了魂丢了魄,半天才想起来说话,却又是颠三倒四,时而失声痛哭。
姚氏娘如今也过来跟着照看女儿并外孙,这会她抱着孩子站在一旁,见女儿痛哭,也不禁跟着掉泪,嘴里反复念叨着“我苦命的儿”。
宁小春往床上瞟了一眼,却被床上那具宛如骷髅的男人吓了一大跳,短短十来日,原本壮硕的汉子竟瘦成了皮包骨,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若非胸口还有细微起伏,当真以为躺在床上的是一具骷髅尸骸,她心脏噗噗乱跳,竟有一丝毛骨悚然,又隐隐有种不好预感,赶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细看。
李贤娘想起当初小春毫无反应躺在床上的日子,触景生情,心中发慌,下意识攥紧女儿的手,跟着红了眼圈,“苦命的孩子。”
她一句话,勾得屋中女人都哭了起来。。
宁小春遍寻不到谢麒,心中焦急,只是当着这么多人面,她又不好直接询问,只得尽可能多拖延时间,看能不能等来谢麒。
谢家如今这般光景,李贤娘不好久留,安慰一番,就拉着小春起身告辞。
宁小春始终没见到谢麒,惴惴不安,却也只能暂时按捺着焦虑一步三回头地跟着母亲回去。
之后几日,宁小春强忍着不去提谢家,即便偶尔舅娘过来串门提及,她也表现得像一般人那样跟着叹息可惜,李贤娘见她不再魔障似的整天闹着要去谢家,渐渐放下心来,不再像之前似的连屋子都不让她出。
这日,宁小春故作如常,背起筐子说出去拾柴禾,又想自己这般小心翼翼太过反常,便装成憋久的样子,带着讨好的央求,“太久没出屋了,我想去透透气。”
李贤娘想小孩心性不定,已将谢家的事抛开了,不曾往那上去想,笑着嗔她一眼,“整日疯疯癫癫只想往外面跑,哪里有姑娘的样子?”
宁小春揽着娘的手撒娇道:“娘,我已经好久没出去了。”
李贤娘忙着做饭,没功夫跟她掰扯,算是默认了。
宁小春背起背篓,强忍着飞奔出去的欲望,一副开心的样子蹦蹦跳跳往外走,待将房子甩在脑后,她立刻发足狂奔起来。
气喘吁吁跑到谢家,一如之前那般,门窗紧闭,冷清萧条。
敲响谢家门,谢巧也是像上次那般,泪水涟涟,憔悴应门,宁小春先是照常安慰几句,然后便问了谢麒可在。
“谢麒还没从张先生家回来吗?”
她特意选择日落之前,暗忖即便对方去学堂,这会也该归家了。
谢巧哪里还有心思管其他,凄然摇头,“二哥最近没去张先生家,他去砍柴了。”
宁小春听说谢麒连书都不读了,心中咯噔一声,连忙问清方向,风风火火走了。
宁小春照着谢巧说的位置跑去,幸而村子就这么大,谢麒砍柴也不会舍近求远,不过一刻钟,就来到了谢巧说的那处山脚,一片明显砍伐过的稀疏枝桠,和远处连成一片的茂密树冠明显不同,她原本想喊两声的,又恐别人听见,不定会被传成什么样子,于是钻进林中,找了起来。
不一会,宁小春就看见谢麒那单薄身影站在一棵低矮树下,宁小春心中先是一松,刚要张口呼唤,却见谢麒对面站着个芊芊丽影,几乎是下意识,宁小春闪身躲在一棵树后。
宁小春认出那女孩不是别人,正是张三娘,她以为俩人是趁机相会,于是识趣地不去打扰,打算等俩人分开,再去找谢麒,问问他近况。
林子里静悄悄的,除了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动静,宁小春靠在树上,脑子里翻滚着各种乱七八糟的事,不期然间,那头的说话声,断断续续传了过来。
“谢二郎,以后,以后你我不要再往来了。”
宁小春倏地一惊,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忙直起身子,将耳朵凑了过去。
“恩。”风声送来的那声恩,显得十分缥缈轻灵。
宁小春简直替谢麒捉急,打以前这小子就是这个性子,只要女友提出分手,谢麒绝不挽留,别看谢麒长得帅学习好,又有“外院泰迪”的美名,却总是被甩的那一个,每任女友的分手说辞都大同小异——你根本不爱我。
“你压根就不在意我,对不对?”
宁小春:……
呵,女人。
谢麒半垂着头不说话,这个反应也早在宁小春预料之内,但仍替他急得不行,恨不得冲过去拽着他脖子先摇上几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