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大郎回来了？快快,说说那机子能使吗？鲁家可有说造一个机子需多钱？可别再叫他狮子大开口，宰咱一顿。”

李安平激动得脸都红了，水也来不及喝,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这就滔滔不绝说了起来,话里话外难免有邀功意味,好像能以这么高价钱卖出去,都是他的功劳似的。

宁小夏和宁小秋一脸惊奇,跟听说书似的,她们不懂内里的七弯八绕,只知家里赚了钱，于是眼睛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

钱氏听说那图纸卖了六贯钱，眼睛瞪得溜圆，倒抽了一口气，“我的天,六贯钱？就那么一张纸能卖六贯钱？”

李安平嘀咕着“你们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瞪她一眼,“怎么，你还嫌多怎么地？”

钱氏回过神来,将头摇成了拨浪鼓,“不嫌多，不嫌多。”

“哼！”李安平盘起一条腿，搭在凳上,“要不说镇上的人就是精呢，连女人也如此，不是省油的灯。”

钱氏听那意思还有内情，忙问：“怎么说？可是他家耍了什么心眼？”

李安平哼了一声，“那鲁大郎的媳妇听说六贯钱，还不同意呢，把鲁大郎叫走，悄摸出主意，说什么先让咱们回去考虑，等下次再同意六贯钱时，就借口没钱，仍是按利润分成，说咱们总不能逼着他们将图纸买下。后来我想了，这机子卖出去多少个，全凭他们一张嘴，就是这成本，恐怕也有水分，横竖总归是咱家吃亏，不如一口气将图纸卖了，往后是赔是赚，跟咱都没关系，他就是赚了一百两、一千两，我也不眼热！”

“一千两？”钱氏尖叫一声，“你是不是傻？他们要真赚了这么多，咱们可得找他们说道说道了，图纸才给六贯钱，不是打发要饭的吗？若他们不给，咱们就再把图纸卖给别人，哪怕卖得远远的，鲁家也发现不了。”

李姥姥闻言，脸色大变，正要抬手打她，就见李安平率先鄙夷地啐了一口，“你傻啊，那机子也不复杂，别的木匠若见鲁家卖的好，不会自个仿来？哪会眼睁睁看他赚一千两？”

钱氏抚着胸口，面色和缓，“这就好，这就好……”

她话还没说完，李姥姥的巴掌，重重落在她后背上，啪的一声闷响，“你要是敢那么做，就趁早给我滚出李家。”

李安平和钱氏都吓了一跳，前者赶紧从凳上站了起来，无措地看着李姥姥，“娘？”

钱氏眼中有几分迷茫，似乎仍未意识到自己哪里说错了，甚至还带着一丝委屈。

李贤娘满脸不赞同，冲着弟弟皱眉道：“鲁大郎从咱这买的图纸，若赚不到钱，咱也过意不去啊，现在就盼他们能赚大钱。”

钱氏这才反应过来，倘若那机子真赚不到钱，鲁家能善罢甘休？她一边捂着后背呲牙咧嘴，一边猛点头，“对对对，还是能赚钱的好，就是别赚太多。”

李姥姥指着她鼻子大骂，“图纸已经卖给人家，就跟咱没关系了，你管人家赚多赚少？”

“娘，话不是这么说，这图纸咱六贯钱就卖给他家了，万一他家赚个百八十贯的，你说……你说咱不是卖亏了吗？”钱氏越想越难受，又不禁暗忖，倘若大姑姑不急着将图纸卖了，先自己制出，往周围村中兜售，等卖得差不多了，也吊足了鲁家胃口，赚的钱兴许能翻上一番，自家也能跟着沾光。

李姥姥冷冷看着她，“要是人家赔了，连图纸钱都卖不上来，回头找咱来要退图纸呢？”

“赚不着钱是他家没本事，跟咱有什么相关？到时想要退钱，门都没有！”

“赚的多了找人要钱，赚不到钱，也不退图纸，你脸皮城墙做的？咋恁地厚？”

钱氏被数落的面色通红，委委屈屈的站在李安平身后，李安平这会心情好，笑着拍她一下，“都说了，别的木匠要是看卖的好，能不跟着做？你也就别想这么多了。”

李姥姥懒得再说他俩，而是亲手拿起桌上的钱，交到李贤娘手里，“贤娘，这钱你收好了。”

李安平夫妇渐渐敛了笑容，视线牢牢黏在那六贯钱上，不约而同地想，若是菩萨福祉降到自己身上该有多好，平白无故赚了六贯钱，他们累死累活种地，一年都未必赚的了六贯。

李贤娘下意识拒绝，一是她从来没掌握过这么多钱，二是她觉得今天才得到钱，就急着拿走，显得防着弟弟一家似的，“娘，先搁你那吧。”

李姥姥想的却是，若这钱搁这，时间长了，再给贤娘，有的人怕是该不痛快了，好像钱搁这时间长了，就成她的似的，想到这，她没好气地瞪了钱氏一眼，然后看向女儿，故意道：“这是你的钱，你自己收着，你搁我这，时间长了，该记不住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