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封顶以后,工地上的活计渐渐宽松起来。
下工以后,辛安喜欢坐在楼顶的房檐上,把脚悬在空中,顺着两腿之间的缝隙,看着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的样子。
以前在证券公司的十九层平台上,也能体会到这种居高临下的上帝视角,就仿佛是这个世界的旁观者。
辛安看着路上的那些身影行色匆匆,看着他们一边赶路一边打手机,一边啃着零食一边去瞟身边经过的异性。
甚至有时,会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争吵,起哄以后再散去。
这个世界好像多姿多彩,但又总是千篇一律。这些人自认万物之灵,实际上和赵忠祥的动物世界没什么区别,
觅食,争抢,交配,生子,然后默默的死去。
除了辛安,往往还有一个身影也会爬到顶楼,抱着一把吉他,永远唱着同一首歌曲,
如此生活三十年,直到大厦崩塌
云层深处的黑暗啊,淹没心底的景观
在八角柜台,疯狂的人民商场
用一张假钞,买一把假枪
保卫她的生活,直到大厦崩塌
夜幕覆盖华北平原,忧伤浸透她的脸
如此生活30年,直到大厦崩塌
一万匹脱缰的马,在他脑海中奔跑
沧桑感十足的旋律,在夜风中飘得很远,配上高朝时强劲的扫弦,让原本就在迷茫中徘徊的少年很想跟着嘶吼,发泄压在胸口的愤懑。
看不出你唱起歌来还挺爷们的!
辛安能听出歌者的声音,是他最不想搭理的那个人,但是又惊讶于这么强烈的反差,还是打起了招呼。
喜欢爷们,又没有错。平时干完一天活儿,累得胳膊都抬不起来,自然会有些生疏了。
阿东有点凡尔赛,明明对自己的吉他和歌声充满了自信,却又要谦虚一下。只是一说话,他的声音立刻又变得柔情似水,让辛安有些反胃。
这首歌叫什么名字?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
啥?
杀死那个石家庄人。是我上学的时候,睡在我上铺的兄弟介绍给我的。我的吉他也是跟他学的。
东哥提起那个上铺的兄弟,眼睛里充满了旖旎之色,辛安猜测那是另一个很精彩的故事,但他不想和东哥陷入那种话题。
他散了一颗华子给东哥,却被拒绝。
是不是你们男人都觉得要叼根香烟才显得很爷们?
现在辛安在工地上的工资已经不低了,他又开始有了抽烟的习惯。
只是为了保证烟卷的品味,他依然只买华子。现在不能像以前抽的那么凶了,更不敢在洪金那样的老烟枪面前炫富,要不,一包烟转瞬就被他左耳右耳夹满,剩下的还要往裤兜里塞。
辛安自顾的深吸了一口,然后心满意足的喷出一股烟雾。
东哥在一旁,看着辛安棱角分明的侧脸有点出神,不敢想象,再过二、三十年,这样一个意气风发的青年,也会变成洪金那样油腻的秃头男人,市侩,好色,享受着被生活按在地上摩擦的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