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黑幕降临,月亮缓缓地爬上了天幕,缕缕银辉伴着星光,茫茫然撒向大地。
许嘉平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角,有一丝恍惚。站起身来,瞥见桌上有两块馒头和一碟小菜。
碟子下面压着一张纸条:
“小平啊,等你好久都没来,就来看看你。见你熟睡,不忍叫醒。饭菜放太久会凉,桌上有馒头和小菜,口味倒也不错。如果不够,就来隔壁找我。时近冬日,天冷还需加衣,衣物不够便叫你任奶奶找几件与你。”落款是任天景。
许嘉平知道,这是任爷爷的名字。草草地吃完和着小菜的馒头,他又到任家二老那边打了个招呼,又缓缓地走出了安平巷。
路过杏花巷,走到孙家门口,极其普通的木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福”字,从木门的缝隙中可以看见几丝光亮。
许嘉平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伸出一只手,空悬着,迟疑了一阵又缩了回去。
模糊地听着屋子里传来孙父的训斥和孙母的劝慰,偶尔夹杂着几声尚且稚嫩的童声和竹板击拍击皮肤的“啪啪”声。
许嘉平眉头微微上挑,掩着嘴“噗嗤”一笑,“这孩子估计又闯祸了,胆子也是越来越大,还敢顶嘴了。”
随后,抬眼望了一眼悬于天际的明月,叹了一口气。
爹娘,如果你们此刻抬头,或许也能借着月光看见我吧?
许嘉平摇了摇头,用双手轻轻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颊,好像在得到了一丝慰藉。转头对着那“福”字咧嘴一笑,好像看见了孙天命那黑瘦的小脸蛋。
“嘉哥儿!真的是你诶!刚刚娘亲回来时才说看见你从任爷爷家出来!你在傻笑啥呢!”突然,从门扉里探出一个小脑袋,可不就是那孙天命。
“小平啊,都到门口了咋不进来坐坐?天赐可是天天念叨着你呢!对了,吃了没?没吃婶婶给你做点。”屋子里传来妇人温和的言语。
“谢谢婶婶,不用了,已经吃过了!”许嘉平对着屋内喊道,随后低下头伸手摸了摸孙天命的小脑袋,“天赐诶,你也不小啦,玩归玩,别总惹你爹娘生气呀!”
孙天命的小脸蛋儿上摆出一个较为浮夸的笑脸,“知道啦,凡哥儿!”然后推开门,给许嘉平让出了身位。
“不用了,我就路过而已,出去散散心。替我向叔叔婶婶问好!”许嘉平摆摆手,对孙天命笑着说。
在没有外人时,孙天命便会收起那股孩子气,在许嘉平面前像一个懂事的大孩子一样。
“那好吧!那凡哥儿小心着别着凉了,大晚上寒气重!”孙天命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片刻后又摆出熟悉的笑脸。
“嗯,回去吧!”
借着月光,许嘉平继续向南走着。穿过福禄街,看着万家灯火,心中不由得又有了一丝愁绪。
不知不觉,来到了学塾。
“小兔崽子,又出来溜达了?”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道不痛不痒的声音。
“老头子,你能不能别总是神出鬼没的,大晚上的,你在这吓唬鬼呢?”
许嘉平兀地一惊,但听见这熟悉的嗓音,虽被吓得一颤,但知道是苏玉局,便如是说道。
“哈哈哈,对啊,等着吓唬你呢!你这小兔崽子,胆子也忒小了吧,我又不是那鬼物你怕什么?即使是那鬼物妖物,又有哪个敢到这学塾边?只要瞅见那匾额和那门联,茫茫然的书生浩然气压上,他们哪个不照样变成一个个缩头‘鬼’?”苏老头掏出酒葫芦,饮了一口。
“您苏老先生神通广大的,当然不怕,俺这平民小百姓可怕这哩!”许嘉平转过身,对着苏老头翻了个白眼,怪里怪气地说道。
“没听圣人说过‘子不语怪力乱神’?你这课业还得上上心呀!”
许嘉平懒得与他多话,对着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慢慢悠悠地往南走去。苏老头看着许嘉平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噗嗤”一声。
“这孩子,大是大了,胆儿倒是还是那么小!”说完,便想到了当年带着许嘉平跋山涉水时的场景。
路过那天骏王朝国都时,正值君主祭天,那排场,好家伙!那人山人海的架势,可把自记事起常年在大山里,没见过多少外人的小许嘉平吓得不轻。
每逢借宿那野外孤寺、破败道观时,许嘉平便总是不由得想起苏老头给他讲述的那些志怪小说里的情节。总是害怕突然转头,后面就出现一个面容煞白的红衣女鬼,狰狞着面孔,对他探出指甲长的夸张的“鬼手”。
就连睡觉时,都是要躲在苏老头怀里才敢入眠。
经过苍溪涧,去涧下汲水时。一只刚刚通灵、浑身乌黑的水蛟突然从水里窜出,好奇地打量着身前那个小不点。
许嘉平见此情景,被吓得嘴张的大得能塞下一头牛,双目上翻。然后,就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
想到这些,苏老头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孩子也不怪他,毕竟还是孩子嘛!”掏出酒葫芦,又打算痛饮一口,结果没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