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平与往常一样,伴着好似被揉碎的朝霞,悠哉悠哉地迈着脚步,朝着载酒堂走去。
最近的桃李镇和以前大不相同了,形形色色的各号人物行走在贯穿小镇东西的福禄街上,让本来好似已经垂垂暮年的小镇,有了几分“第二春”的光景。
许嘉平走着走着,在耳畔传来了极为熟悉而略带急躁的一声童音“大师!求您了!先帮我看看吧!我再不赶快去学塾,先生就要打我的板子了!”
目光循着声音而去,一个熟悉的黑瘦小子进入了许嘉平的视野之中。
孙天命站在一个挂着“半仙算命”招牌的算命摊子前面探头探脑,周围站着两三个汉子和三四中年妇女,都是镇上的人。
桃李镇向来民风淳朴,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早年也有三两个自号“半仙”来此地云游的江湖术士到镇上摆摊。
但因小镇本身与外界并无多少沟通,人口数量同样相对固定,也捞不到什么钱财和多少富人家的赏银。所以这些个半仙约莫是瞧着没什么赚头可言,便只是待了一阵,就不约而同地全都卷铺盖走人了。
算命摊周围站着的几个小镇百姓将本就小而逼仄的摊子周围包裹了一圈,孙天命只得踮起脚尖,探着脑袋,在人群的缝隙当中左右摇晃。
“天命啊,你娘不是给你算过命的吗?一人说你有福,一人说你没福,你爹娘早就不信这些个说法了。怎么?你小子现在对这算命有了兴趣,莫不是准备拜师学艺?”许嘉平笑着加快了脚步,走向孙天命,说着还轻轻地拍了拍孙天命的脑袋。
“哪个王八蛋敢拍小爷我……”孙天命摸了摸脑袋,回头看去,见是许嘉平,笑着道“哈哈,嘉哥儿,怎么是你啊?”
许嘉平笑着说道:“你这嗓门儿,隔着两三条街兴许都能听见的!”
孙天命稍红着脸“嘿嘿”笑了几声,又转身朝摊子挤去,还念叨着:“嘉哥儿,你先去学塾吧,我算完就立马跑过去,苏老头要是问起,记得帮我打个掩护!”
“没事没事,现在也还早,正好我也无聊,便陪你看看。”许嘉平说着便看向了摊子上那个所谓“半仙”。
摊子后面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老头,身上穿着一件洁净的道袍,谈吐之间皆是“命中注定”“不可语”“不可言”之类的话语,仙风道骨的模样,倒真有几般“神仙”的意味了。
老头正和一名妇人说话,估摸着是说了什么吉利的话语,妇人二话不说,又拿出了几十文钱塞给了老头,老头嘴上说着“不可”,手上倒是飞快地抓了过来,脸上洋溢的喜色已经遮掩不住了。
许嘉平眉头微微上挑,看着离去的妇人,心里想着“这老头的手法倒也高明”。
当许嘉平还小时,便随着苏老头在很多地方见识过“算命”这一行当。
稚子有童心,许嘉平对这些个神乎神乎的法门倒是十分感兴趣,便向苏老头提了几嘴,问了问这东西准不准。
苏老头当时看着满脸期待的许嘉平,忍不住“噗嗤”一笑,说了一句“算命还挺准,可是他们多半不准”便拉着许嘉平离开了。
想着这些,摊子周围的人也都接二连三地散去,终于排到了孙天命这小子。
“老头…哦不是,老神仙!麻烦你帮我看看,我以后能不能当个大官!”孙天命说着,便从身上不知道哪个补丁抠出一枚铜钱,放在袖口擦了擦,递给了那老头。
老头笑着收下了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铜钱,笑着说道:“罢了罢了,小缘主等了也挺久,便为你算一算吧。其实贫道算命可不止这些个钱。”说完,还偷摸着瞥了瞥身边的许嘉平。
许嘉平有些无语。
孙天命倒是连声感谢,眼里充满了期待,还带有一丝紧张,倒是有了几分“虔诚”的意思了,让人有点忍不住发笑。
老道朝着孙天命摆摆手,示意不必多言,便仔细端详起孙天命来。
许嘉平也问过苏老头算命的一些个方法,对算命算是有一点点了解,便知道了老头走的路数是“相术”。
相术是经过对人的容颜、声响、气色等的察看剖析,来言语人的吉凶休咎。
被老头这么一看,孙天命倒是有了几分不自在,双手时不时手指交叉,时不时有摸摸衣摆,“窘迫”得脸蛋微微发红。
老头看了一阵,又思索了一阵,笑着说道:“小缘主可算是有福之人啊!”接着,便双手交叉,不动声色地盯着孙天命。
若不是身边许嘉平用腿轻轻踢了一下孙天命,还用下巴指了指桌上的铜钱,不知道还要盯着老头盯到几时。
孙天命上掏下抠了一阵,略带尴尬地看向许嘉平。许嘉平瞪了一眼孙天命,从袖中拿出一枚铜钱,递给了老头。
老头摩挲着手里的铜钱,又恢复了之前的微笑,说道:“小缘主耳轮桃红,眉角入鬓,必是心性玲珑,天资聪慧之人……”
“对对对!嘉哥儿我就说我聪明吧!”孙天命好似急着与许嘉平夸耀自己,打断了老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