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时节,草木凋零,蛰虫休眠,万物皆趋于休矣。
小镇虽非什么大城重镇,但坊间也有立冬补冬的习俗,吃些鸡鸭鱼肉。普通百姓在这天会于家里宰杀只牲口,吃顿好的同时做些腊肉以待新春的到来,有些西边的富裕人家还会炖麻油鸡、四物鸡、牛肉火锅来让这天有几分仪式感。
小镇的各大客栈与酒楼皆是满座,都在店内外摆出了“羊肉炉”、“黑鱼汤”、“老母鸡汤”等招牌,想着借着“文武祠”的东风也把自己的口袋“冬补”一番。
许嘉平醒来后,已是下午时分。
睡了饱饱的一觉后,他的精力得到了恢复,先前的疲劳感也已经消失了。
他瞥见桌上有几件入冬穿的厚衣和一张字条,上面写道:
小平,今天立冬,醒了来我家找我。
落款是任爷爷的名字,看着熟悉的字迹,许嘉平感觉先前所经历的一切都好似一场梦,只有眼前的便笺和隔壁的任家二老才能给他以生活的真实感。
可手心的玉佩似乎又在一直提醒他先前发生的一切。
他怔怔地盯着玉佩,思索良久后将其放入了衣襟处,然后便出了门。
敲开任家的门,任奶奶喜笑颜开地盯着许嘉平,说道:“小平,你先坐会,等爷爷把那幅字写好,就带你上街吃顿好的。”
许嘉平并不意外,前几年立冬或是有什么重要时节都会和任爷爷任奶奶过,或是在家中或是去酒楼简单吃顿,便笑着点头答应了。
“小平来了啊!等我换件衣服,咱们就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任爷爷写完了字画,便走了出来,甚至都没注意自己手里抓着毛笔。他一边那手背揉搓了一下鼻子,好似在感受墨香的余留,一边用另一只手抠了抠身上的墨迹,对着任奶奶说道:“老婆子!快点的!拿件干净衣服给我,别让小平等急了!”
许嘉平看见这样的任天景有些忍俊不禁,说道:“任爷爷,不急的!”
任奶奶闻言,半笑半骂着拿出一件洗净的长袍,递给了任爷爷。
任爷爷换上了长袍,三人便离开了平乐巷。
…………
许嘉平走在大街上,感受着初冬所带来的北陆气息与夹杂气息的寒风,止不住地打了个冷战。
他耸了耸肩,双手交叉摸了摸臂膀,感受到了冬衣的温暖,看向前面边走边要斗嘴的两位老人,听着四周店铺的叫卖声和外乡人半生不熟的口音,身处于闹市之中的许嘉平好似从未感受到自己的生活是如此的鲜活。
任奶奶转头见到了许嘉平耸肩抱臂的模样,关切道:“小平,冷我回头再给你送几件冬衣,刚入冬可不能便染了风寒。”
许嘉平笑着点了点头。
不一会,三人便走到经常来的一家客栈,名为“乐福客栈”的食肆,三人就在大厅坐下了,要了一碗老母鸡汤和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再给好喝酒的任爷爷点了一盘花生米,三人便唠起了家常。
任奶奶提到,最近镇上不太平,好像总有些个游侠儿在镇子上恃武作乱,闹得周围的百姓晚上、白天都不得安生,还得靠小镇上的衙役来管,任爷爷说这是正常的,看一些个武侠志怪传奇,里面的游侠个个都是年轻人,又都在外远游,血气方刚的,比试一番倒是正常的。
任奶奶便嗤笑他老不羞,多大把岁数了,还搞得自己像是个年轻的游侠儿;任爷爷因许嘉平再此,便有些好面子了,说自己是羡慕那些年轻的侠士,想像他们一样行走江湖,快意恩仇,那样的日子约莫是很快意的。
然后在许嘉平的要求之下,任爷爷便讲了几个自己在武侠志怪小说之中所看到些的游侠事迹。
说什么少年练拳十年,走桩、站桩无数,终于在县城上混出了名头,开了个不大不小的武馆,携着不薄的彩礼娶了年少便相知的小姑娘;说什么剑客,行走江湖,路遇不平之事,便出手救下了几名少男少女,但却在打斗之中伤了几人性命,而那几人家中又与官府有些勾结,便让他锒铛入狱,又随便以个由头砍了头;说什么路过城隍庙借宿的书生,得了城隍爷的庇护,又因其多年前的善因,得了百年狐妖的青睐,文气文运昌盛至极,如京便考了个状元郎……
听着任爷爷的讲述,许嘉平心神向往,久久不能自拔于这样的江湖当中……
哪个少年不想走走江湖?哪个少年又没有所谓的“侠肝义胆”呢?
但事实上,从未去过江湖的人,便觉得江湖是鲜衣怒马,青衫仗剑走天涯的快意人生,殊不知再怎么想的潇洒飘逸,拉屎撒尿才反而是大多数人江湖生活的滋味。
“怎么?想拦你大爷?”突然,还处在幻想当中的许嘉平被客栈口的一声怒吼惊到,和任爷爷任奶奶一起转头看去。
“人多了,是非也就跟着多了。”任爷爷感慨道。
只见客栈门口,一个小二战战兢兢地立在一名彪形大汉的跟前,大汉正满脸满脸怒容,冲着小二吼着。
“这位好汉,您这顿饭得一百二十文钱,小店也没有赊账的习惯,还得请您费心,给补上才行!不然我也不好跟我掌柜的交代!”小二虽然看着大汉一身的腱子肉,有些害怕,但想到若是放跑了这人,掌柜的之后吐沫星子就要淹死自己了,便硬着头皮不依不饶道。
大汉脸上已经写满了不耐烦了,说道:“我说了,我只是去找朋友借一点,出门出的急,盘缠没带够!你这厮一直纠缠,这么多人看着,我……”
小二也有一丝无奈,但心中没底,就这么站在他的面前,也不再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