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欧阳将军！”见欧阳烈跟自己说话，陈路连忙强忍着胸口的痛，挣扎着站了起来。

他现在半边身子都麻了，肋部也火辣辣的痛，刚才王憨民那一脚，不知道是不是踹断了他的骨头。

但是对于欧阳烈，他还是不敢怠慢。

别看刚才欧阳烈像是服软，给徐莫倾跪了下来，但这一跪，其实并没有损害他的形象，相反，反而让周围的围观群众看到了他的一颗拳拳之心。

为了长安城的百姓和人类的未来，他堂堂甲王境强者，竟然说跪就跪，这份胸襟，还有谁敢瞧不起他？

陈路自然也不敢在欧阳烈面前拿大，哪怕他心里，可能对欧阳烈有诸多不满。

但欧阳烈却仿佛没有看到他脸上的那些犹豫和挣扎之色。

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陈路说到：“关于你的事，我也了解到一点，老实说，我也挺同情你。”

欧阳烈还和以前一样，铁口直言，想到什么说什么，并没有因为陈路是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而对他表现出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同样的，她也没有因为刚刚才为王憨民借了围，而对他表现出任何偏袒。

他只是语重心长的说到：“如果换成我到了你的位置，恐怕我也会和你一样，心中充满仇恨，对造成这一切的恶人，恨之入骨……”

说着他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瞟了王憨民一眼，但很快又转过头继续对陈路说到：“但有时候，我们也要分清楚大局和小节之间的区别，仇恨固然重要，但有些东西，始终要凌驾于仇恨之上……”

“比如说呢？”陈路抬起头来，他听出欧阳烈的意思了，他似乎想替王憨民跟自己说和。

但小香和古姨的仇，他怎能不报？城南一中那些朝夕相处的同学，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白白死去？

这段仇恨，根本就无法化解，或许就像王憨民说的，只有某一天，他自己谢罪死在了那些人的墓碑前，他才能完完全全的原谅他。

可惜欧阳烈像是没听懂他这句普普通通的问话中蕴含的那抹浓厚的情绪，依然自顾自的说到：“比如说，城南军做的有些事，虽然确实过分，但他们毕竟也是为了替人类寻找到一条更有希望的生路，这种时候，你跑出来捣乱，实在不妥。”

“捣乱？哈哈，原来在欧阳将军的眼中，我所做的一起，都是在捣乱？”陈路一时间气笑了，忍住胸口传来的一阵阵潮水般的疼痛，仰天大笑道：“原来在欧阳将军的眼中，西陵矿场那三万条人命，城南试炼场那一百多名师生，还有兰玉大街上千名家破人亡、无家可归的难民，都是在捣乱，是在阻碍人类的生存和进步，是这意思吧欧阳将军？”

哪怕欧阳烈是甲王境强者，可是面对他如此“过分”的言辞，陈路依然感到不忿，甚至豁出去对他进行了一番冷嘲热讽。

而欧阳烈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中。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又叹了口气，对陈路说到：“三万多条人命……确实非同儿戏，可是这对于长安城两千多万居民，对于驻守在各条战线上的士兵和军人们来说，这又算得上什么呢？”

他望着陈路，无比凝重地说到：“你可能没上过战场，也不知道战争的残酷，我可以告诉你，每年光是死在浀河防线上的战士，就远远超过这个数量，而每一年，长安城死在妖兽手中的人类，至少超过五万人。和这个数字比起来，你还觉得三万条人命，有什么了不起吗？”

“啊？这……”陈路也被他的话，惊得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

他单知道长安城每年都有很多人死于和妖兽的战斗当中，每一年，四支城防军都有不少部队被派往浀河防线，但他们却很少回来，偶尔会传回来的，只有他们阵亡的消息和一个小小的骨灰盒。

但他却不知道，原来长安城每年因为妖兽而去世的人数，竟然高达5万人之多。

如此一比较，西陵矿场那三万多军民，确实也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又想到那些死的士兵好歹是在和妖兽的战斗中牺牲的，死的堂堂正正，而西陵矿场还有城南一中的那些师生，却是死于自己人的阴谋诡计之下，这又让他如何能心平？

他们本来是可以不死的，他们本来还有大好的前程，他们也可以为人类做出更多贡献啊！

想到这里，陈路忍不住反驳道：“三万条人命确实没什么了不起，可他们死在自己人手里，这难道也没关系吗？我只不过被人栽赃走私军火，就判了死刑，可是杀死那三万多军民的人呢？他做的事，比我坏一百倍，一千倍，您却轻描淡写的想把他放过，欧阳将军，您这么做，真的公平吗？您的良心，难道就不会痛吗？”

他的这番话，再次让欧阳烈陷入了沉寂之中，而欧阳烈脸上的肌肉，也在不断的抽搐。

看得出来，欧阳烈对于陈路的话，并非没有感触，但是他的立场，依然处在一个艰难的拉扯和挣扎之中。

看到这一幕，王憨民也终于忍不住了。

他站出来走到欧阳烈身前，伸手一指陈路，道：“陈路，该说的该做的我都已经说了，做了，如果你实在感到意难平，那好，今天就在这里把我杀了！欧阳将军一心为公，他的为人，天下人都清楚，你又何必再为难他？”

“杀了你？哼，你以为我不想！”陈路看着王憨民，双眼喷火般说到：“他日我若有这个能力，王憨民，我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你！”

“那我等着！”王憨民也不示弱，右手轻轻一挥，变成了一把漆黑的闪烁着诡异光芒的锯齿长刀，挑衅般对陈路扬了扬，然后说道：“反正我从起义那天起，就已经把这条命挂在了脖子上，如果你有这个本事，尽管来取好了！”

陈路抿了抿嘴，懒得再跟他废话。

他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王憨民的敌手，而徐莫倾……有欧阳烈拦着，他多半也杀不了王憨民，再加上他刚才还答应了以后不再插手这件事，他没把握把徐莫倾也一起拉下水。

倒是欧阳烈，这时候终于像是想通了什么，伸手轻轻一挥，把王憨民扒拉到了自己身后。

“小子！”他对陈路说到：“你的仇恨，可以放到以后再说，但现在，我也同样恳求你，再给我们一点时间，让我们试一试核弹能不能拯救长安城，你看如何？”

陈路看了他一眼，一时间有些无以应对。

如果欧阳烈摆出权贵的架子，让他含恨隐忍，又或者拿出那些歪理邪说，来跟他激烈争辩，他都有办法让对方无言以对，因为他始终站在道理这一边，周围的围观群众，想必也会支持他。

可是欧阳烈偏偏绕开了这一切，就像刚才恳求徐莫倾一样，只希望他能多给一点时间，让城南军去试验一下他们的核弹计划，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当救世主，这让他怎么反驳？

如果他非要阻止，那就等于断了长安城所有百姓的一条生路，他的立场和支持率，肯定会疯狂下降，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不见得会站在他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