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有真眉毛一挑，状似惊讶的问到：“险恶用心？他还有什么险恶用心？”

华云裳立刻把刚才成先生的分析复述了一遍，并说道：“王憨民这一手，分明是在逼您，他想看看宫家到底是要保长安城那些豪门贵族，还是一直隐忍做个缩头乌龟，他这分明就是想把老城主给逼出来，这份用心还不够险恶吗？”

宫有真一下子沉默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的问题。

很明显，他其实也早已经看出了王憨民的用意，不过他城府够深，华云裳如果不说，他也不会主动透露出来。

或许他心里还有其他的什么想法，又或许他也在犹豫着到底要如何应对王憨民的这一招，因此一时半会儿，他竟陷入了沉思，完全忽略了华云裳的存在。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宫有真手边的那杯热茶都已经不再冒烟的时候，他才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对华云裳说到：“你来找我，是想让我出面，反对法院恢复死刑这件事吧？”

“没错。”华云裳长长的松了口气，宫有真既然这么说了，就证明他有这么想过。

只要宫有真肯出面，长安城里那些早就按捺不住的豪门贵族，一定会纷纷响应，到时候哪怕城南军暂时占据了上风，但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作恶。

毕竟宫家手里一直有一张牌，那是长安城内所有大大小小的势力都必须要忌惮的。

但宫有真却出乎意料的摇了摇头，然后说到：“不行啊，现在还不是时候。”

“为什么？”华云裳急了，睁大了眼睛问他：“城南军的屠刀都已经砍到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贵族头上了，可是您却说现在还不是时候，那……您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还没想明白吗？”宫有真却反问她：“王憨民现在在做什么？他是在审判长安城内那些大大小小的贵族，这些人，多少都有一点把柄或是疏漏之处，可以说他们全都是长安城老百姓心目中的大恶人。如果这个时候我站出来明确宣布反对死刑，就是和长安城的老百姓作对，就是站在了老百姓的对立面，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是老城主亲自出面，恐怕也无法挽回宫家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形象。”

“王憨民这一招，是一箭双雕，无论我们做任何反应，都恰好落入他的陷阱之中，他这是逼着我们要么掀底牌，要么和全长安城的老百姓离心离德，这才是他真正最用心险恶的地方啊！”

听他这么一说，华云裳顿时哑口无言。

她只想到了王憨民用死刑来逼迫宫家作出反应，却没想到宫家作出反应之后的结果，还是宫有真更加老谋深算，看的比她清楚也比她更远，所以才全盘看穿了王憨民的用心。

这么一想，王憨民这一招简直就是阳谋，让宫家无法作出任何应对啊！

华云裳的心顿时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忍不住暗自嗟叹，也不知道该怎么救陈路了。

宫有真摆明了是不想出面，而城南军的大审判，肯定也不会持续太久，等到他们把长安城内那些反对的贵族势力连根拔起之后，国民议会的改组计划立刻就会提上日程，而陈路他们这样的死刑犯，也必定会在到时候迎来枪决。

华云裳一想到陈路因为她，而走上了刑场，顿时心如刀绞，忍不住暗自垂泪。

而这一幕，也恰好落到了宫有真的眼里。

宫有真的态度突然变得很奇怪，有些好奇也有些不悦的问到：“怎么，你在为那个姓陈的小家伙担心吗？”

华云裳抬起头来，恍惚中觉得脸颊有些冰凉，连忙抹了一把，才发现是眼泪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她连忙抹了一把，擦走脸上的泪水，然后抿着嘴唇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他，如果不是我去找他帮忙作证，恐怕就不会害得他被王憨民栽赃报复……”

“成大事者，必不能心软！”宫有真突然板起脸，教导她：“你要知道，从城南军谋划叛乱开始，长安城已经死了多少人？这其中，包括你的爷爷，成千上万无辜的百姓和战士，这时候再多死一个陈路又算什么？你只要记得，把这些账全都算到城南军的头上，等到我们正式跟他们清算的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替那些枉死的人复仇，这就已经足够了。有些已经无法挽回的事，就不要再去勉强了……”

华云裳听得心惊肉跳，因为他听出宫有真的态度，似乎是在劝她放弃陈路。

这怎么可能？

是她去找陈路帮忙，才让他陷进这桩案件里的，而陈路又是为了她，才主动却参加庭审，遭到王憨民的报复，如果这个时候，连她都抛弃了陈路，那她的良心怎么可能过得去？

她早知道像宫有真这样的老谋深算的政客，早已经看透了生死、亲情，甚至是爱情，把全副心思都投入到了利益博弈当中，但是当她真正面对这样冷血无情的决断的时候，还是会下意识的抗拒，并对宫有真心生恐惧。

这是一个随时可以把身边任何人抛出去当诱饵的人，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他丢出去的那颗棋子，看来自己以后再和他的相处中，还是要多留一个心眼，更好的保护自己。

而这时候，华云裳的心思也不知不觉飘向了另一个地方，既然连宫有真都不肯帮她，那她现在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那个人了……

徐处长，希望你不会像宫有真一样，令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