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喜瑞一开口就是道歉，顿时让王一卫的心理涌出一股不好的预感，他的整颗心，一瞬间跌到了谷底。

果然，闫喜瑞接下来的话，更是让她如坠冰窟，浑身发冷。

“我们刚才已经通过会议研究，决定跟城南军合作。”闫喜瑞用颇显沉重的语调声说道：“军部将暂时节制各军，全力支持王憨民提出来的反攻天京城的计划。”

“这……”王一卫只觉得身子一软，软软的靠在身后的门框上，喃喃地问到：“为什么？你们这样做，是在拿长安城两千多万百姓的性命去赌啊……”

闫喜瑞的脸色先是一白，随即又红了一下，眼神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愧疚。

但他还是叹了口气，十分无奈的对王一卫说到：“我们这么做，自然有合理的理由……”

“那好，我倒是想听听你们的理由，到底有多么合理？”王一卫脸色苍白，露出一丝惨笑。

他虽然知道军部已经做出的决定，肯定无法更改，但他依然想弄明白，自己到底输在哪里？

为什么叛军能够得到军部的支持，而他们这些忠心卫国、大公无私的正直军人，却要被排除在这起荒唐的事件之外？

闫喜瑞又沉默了片刻，从内心里来讲，他很不想跟王一卫说这些。

因为和叛军合作，无论如何在外人看来，军部都是做了一件令亲者痛、仇者快的恶事。

但闫喜瑞也很清楚，这个决定，并非是他一个人做下的，也不是军部一小部分人甚至是那些早已经倒向王憨民的人做下的，它是群体的意志，是占据大多数的人涌现出来的一股无法抵挡的洪流。

否则以他的立场和操守，又怎么可能屈服于叛军，和这些乱党分子搅和在一起？

闫喜瑞思索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向王一卫解释一下，毕竟此人在军中也有不小的影响力，说服他，将来在执行计划的时候可以减少更多的阻力。

于是他停顿了一下，组织了一番言辞，然后对王一卫说到：“我们这么做，是基于三个原因：第一，军部是建立在战争基础上的一个权力部门，没有战争，军部就没有存在的必要，这是大势所趋，也是我们的命门；第二，城南军承诺在获得军部支持后，会改组国会，让更多的低阶将官或是底层平民获得议事和执政的权力，你知道的，这就代表着新一轮的权力架构的重组，对于那些一直以来凌驾于百姓之上掌握权柄的豪门贵族来说，这是一次新生，对于那些一心想要获得更高权力和勋爵的人来说，这是一次机会。军队里有太多等待了太久想要爬到更高一层的将官和勋贵，对于这种诱惑，他们是无法拒绝的……”

“至于第三，你也当了几十年的兵，应该很清楚，这种一眼望不到结局的战争，对于我们的军队来说已经疲惫了，厌倦了，军队中现在逐渐已经有了厌战的势头，如果我们不能打一场振奋人心的大仗，或是尽快结束和妖兽之间的战争，那么用不了多久，或许我们自己的军队也会崩溃，甚至出现反战情绪，所以此时此刻，我们……别无选择！”

他的话，如同一口洪钟大吕，振聋发聩，一下让王一卫本有些崩溃的精神又重新振作了起来。

“打一场大仗？”他的眼神有些发直，口中念念有词，反复念叨着闫喜瑞说的那几个原因，半晌之后，他突然打了个寒颤，恢复了一些精神问到：“那如果这场仗输了，你们有没有想过后果？”

“输了？”闫喜瑞惨然一笑，嘴角浮现出一抹微翘的弧度，自嘲道：“如果输了，自然是万事皆休，大不了以身报国罢了。你我都上过战场，比起有些牺牲的同志，已经算是多活了几十年，这辈子已经赚了，还有什么遗憾呢？”

王一卫瞠目结舌，为闫喜瑞的话所震撼，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他本来的意思，是想问闫喜瑞如果仗打输了，长安城的老百姓该怎么办？

军部孤注一掷，将所有的士兵投入到反攻天京城的计划中，万一失败，那么接下来人类将面临妖兽大军的疯狂反扑，说不定整个长安城都会因此陷落，到时候人类唯一的幸存据点，恐怕也将不复存在了。

但闫喜瑞的意思，明显是说如果输了，他们这些当兵的都战死了，那接下来的事，自然也用不着他们操心了。

至于长安城是生是死，那恐怕也轮不到他们考虑了。

这个回答，看起来不负责任，但何尝又不是一种无奈而决绝的选择？

王一卫明白，闫喜瑞已经彻底倒向了城南军那边，他再说些什么，也都毫无意义了。

他只能无奈的低下头去，转过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会议室。

在他身后，王憨民看着他落寞而唏嘘的身影，一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也有些戚然。

可是他明白，自己已经走上了这条路，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和闫喜瑞等人比起来，他陷得更深，也走的更远，他现在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只能拖着偌大的长安城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

……

宫府，华云裳自己的居住的小别墅内。

华云裳坐在那张略显破旧但依然华贵的沙发上，身前摆着一杯冰冷的茶水，她的目光虽然一直落在那个白瓷钟盏模样的茶杯上，但近距离观看，却可以发现她的眼神根本没有焦点，显得很涣散，也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那位身形彪悍、气度沉稳的成先生，依然伫立在她的身后，犹如一棵无言的轻松，笔直而挺拔，默默地守卫着他的领土。

华云裳在短短一分钟之内换了好几个姿势，可是她自己却毫无所觉，从这些表现，可以看出她心里现在极度挣扎，正在为某件事而深深地困扰着。

毫无疑问，困扰着她的正是之前和宫有真的那番对话。

其实回到别墅之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思考和沉淀，华云裳已经逐渐明白了宫有真的用意。

他就是想让自己在叛军当中审判众多贵族的时候，主动跳出来找他们的麻烦，揭穿他们虚伪的真面目，让长安城的老百姓不至于完全倒向他们这一边。

从这一点上来讲，宫有真似乎并没有安着什么好心，甚至有一种在利用她的感觉。

可是华云裳却觉得自己会心甘情愿的受到利用。

不为别的，就为那个一直对他爱护有加、把她当做是手心上的宝贝一样一直呵护和疼爱着的老人。

华天雄的死，不仅对于华家来说是一桩惊天噩耗，对于华云裳而言，更是她整个世界开始崩塌的开始。

如果不是因为最疼爱她的爷爷死了，她又怎么会失去那么优渥而自在的生活，像个商品一样，被华家用来当作和别人联姻的筹码？

如果不是因为华天雄的死，她又怎么能看清身边那些一直以为是至亲至爱的人们的真面目，感受到世间最真实和最无情的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