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坚脸上的这抹淡红，既是羞愧，也是恼怒。

羞愧的地方在于，这份文件确实是他亲手转发给下级个科室的，他甚至还在这份文件上手批了一条意见，要求各科室根据这份文件传达的精神，严抓落实，不可懈怠。

但恼怒的地方在于，他没想到这份文件却反而成了别人用来攻击自己的武器！

黄家和他是什么关系？

虽然两人一个是官，一个是商，表面上看起来只是合作关系，两人之间的交往，也仅限于黄家给政府提供白糖等商品，而华坚作为政府代表，则负责跟他协商沟通。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黄家和华家早已经官商勾结在一起，华家为黄家提供政治层面上的掩护和保证，而黄家，则暗地里为华家纳上不少的私贡，甚至黄家的白糖生意中，也有一份属于华家的份额。

这不是华坚一个人在做，事实上，这种官商勾结的事不论在任何制度任何形式下的政府，都是肯定存在的，做的人也不止千千万万，几乎每一个政府官员，都会有一两个甚至好多个这样“亲密合作”的伙伴。

钱和权，向来就是两个相生相辅的同胞兄弟，它不会因为制度而被消灭，也不会因为个人而发生改变。

而杨廷玉断掉了粮食厅和黄家之间的合作，其实也就相当于断掉了华家的一条财路，这种事，如何不让华坚怒愤填鹰？

尤其令华坚感到害怕的是，现在华家本就已经风雨飘摇，暗地里不知道有多少觊觎着他们的权势，如果这次杨廷玉把事情做成了，那就等于告诉其他人，华家这顿盛宴——开席了，那往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明里暗里会冲着华家下手，等到众人拾柴火焰高的时候，哪怕是华天雄转生，恐怕也无法避免华家的陨落和破败了！

于是华坚马上就拿定了主意，这件事，绝对不能允许杨廷玉就这么混过去，否则的话，华家接下来还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明枪暗箭。

于是他定了定神，先把目光转向了黄诫秉。

“黄老弟。”他先用一个比较亲热的称呼，既安定了黄诫秉慌乱的情绪，又隐约向杨廷玉透露了一下自己和他的亲密关系，然后才假装神色严肃地问到：“我们粮食厅和你们黄家的白糖工厂合作也已经有十几个年头了，你老实告诉我，你们家的白糖，是不是真的有质量问题？”

“这……”黄诫秉先是犹豫了一下，不过看到华坚鼓励的眼神，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马上偷偷擦了擦手心的汗，嚅嚅地说到：“华厅长，我也不瞒您，我们家的白糖，确实有一点点问题，但这绝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我们也是有苦衷的啊！”

“哦？”华坚顿时精神一振，忙问道：“有什么问题？我们合作这么多年了，对于你，我还是信得过的，如果有什么难题，你不妨可以跟我说说嘛！”

黄诫秉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诉苦道：“其实这件事真的不怪我们。您也知道，当年大灾变之前，政府在地下储存了不少各种动植物的基因和种子，本来是想着等大灾变过后，回到地面上再将这些动植物孵化出来，重新建造咱们神王星的生态圈。可是没想到，等到大灾变过后，地表上的各种泥土和植被都受到了太阳风暴中蕴含的黑暗物质的侵袭，导致整个生态环境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当年储存在地下的那些动物基因和植物种子，再重新播种之后表现的很不适应，以至于大多数都无法再重新生长，这其中，也包括我们制糖业最常使用的甘蔗、甜菜等植物。”

“所以后来我们也是经过了多年摸索，再加上政府的科学家精心的研究和调整，最终才找到了可以替代这些制糖植物的蔬菜，这就是我们现在一直在使用的新甜菜。但是这种新甜菜，种植在长安城东南方向的农场中，使用的是地表的土壤和水分，这些土壤和水分中，本身就含有太阳风暴带来的那种暗黑物质，以至于这些植物，都遭受到了程度大小不同的污染……”

“用这样的植物炼制出来的白糖，当然也就多多少少带了些那种暗黑物质，虽然经过重重工序清理和筛除，但是凭我们现在的科技手段，还无法做到完全将这些黑暗物质处理干净，所以我们的白糖中，多多少少也带了些这种有害的东西。”

“可是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又不是我们黄氏制糖厂一家才有的问题，事实上，现在所有供给长安城政府和民众的农作物产品中，大多数都带有这些黑暗物质的残余，我们只能尽量保证它们不会影响到人民的正常身体健康，但谁也不能保证彻底把这些东西给去除干净啊！”

见他说的十分诚恳，而且有理有据，华坚便不由自主的朝杨廷玉看了一眼，似乎是想让他看看：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但没想到，杨廷玉似乎早有准备，他在黄诫秉说完那些话之后，眼角只是闪过一抹微不可查的轻蔑笑容，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

直到华坚把询问的目光投过来，他才微微躬了躬身，对华坚说到：“黄老板说的话，确实很有道理，但有一点，他并没有说清楚。”

“哦，还有什么问题？”华坚心里咯噔一下，总觉得杨廷玉这抹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果然，杨廷玉接下来的话，就让他有些坐立不安了。

只听杨廷玉说到：“他所说的那种黑暗物质去除不净，但不会影响到人们的身体健康，这句话，并不正确。因为实际上，我们已经发现有些军队里的士兵就是吃了他们黄家提供的白糖，身体出现了病变，所以才会对他们家的白糖进行严格的检查……”

“什么？”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华坚和黄诫秉已经同时惊叫出声。

“不，这不可能！”黄诫秉的神态显得尤其激动，长大了眼睛忿忿地说到：“我们黄氏制糖厂已经在长安城卖了几十年的白糖，从来没出过问题，你怎么可以这样污蔑我们？”

华坚也是一脸狐疑的问到：“军队里有人因为吃了黄家的白糖而产生病变？这是什么时候的是，我怎么从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