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忍不住问到:“你要嫁给谁?”
华云裳神色黯然的回答:“宫成林,宫家的下一任指定家主,也有可能是长安城的下一任指定城主。”
“宫成林,宫家?”陈路惊讶地张大了嘴,失声道:“为什么,你……不是华家的家主吗?”
他因为常年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见识有限,所以并不清楚宫家和华家联姻,会在长安城引起怎样的轰动,但他还是知道一点,那就是华云裳也是华家的家主,如果她嫁进了宫家,那华家怎么办?
宫成林既然是宫家的下一任指定家主,那他肯定不可能入赘华家,也就是说,最终的结果必然是华云裳嫁进宫家,而她华家家主的位置,也势必要交出来。
华家到底在搞什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家主嫁出去,难道他们想集体投靠宫家,成为宫家的附庸势力?
这也太扯了吧,好歹华家和宫家一样,同为长安城四大顶级家族之一,他们有必要做这样自降身份的事吗?
陈路的不解,完全落到了华云裳的眼中,她也很清楚陈路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疑惑。
于是她舔了舔嘴唇,苦笑着解释道:“我确实是家主,但……华家现在正处于最危急的时候,这个时候,也正是我牺牲自我、回报华家恩情的时候……”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突然变得充满了讥讽,自言自语般冷笑道:“很讽刺吧?这句话,我前几个星期才对华超讲过,可一眨眼,却又立刻落到了我自己头上。想想还真是缘分啊,当年我母亲,为了家族的前程嫁进了华家,而今天,我又为了家族的前程而马上就要嫁进宫家,我们母女两,兜兜转转原来都是家族的工具,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在这样关键的时刻,成为家族联姻的棋子。难道说……这就是我们女人的命运?”
“我……”陈路心里一阵激荡,他很想说,“去他娘的狗屁命运”,但不知道为什么,面对华云裳那张苍白的脸庞,他此刻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感觉到华云裳那双疲惫的眼睛中蕴藏的深深的悲哀,可是他却恨自己,根本就无力帮她作出任何改变。
或许正如华云裳所说的,他只能是一个倾听她吐露心声的朋友,而无法帮助她摆脱任何困境。
陈路心里一阵悲凉,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
此时此刻,他深恨自己力量不足,又没有什么通天的背景和良好的家世,他无法为华云裳做到任何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将那一抹愁绪毫不掩饰的挂在脸上。
两人之间突然变得再没有了话语,空气都好像一下子就沉寂下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云裳突然噗嗤一声轻笑,脸上那抹浓浓的愁绪也一下子被她收敛下去了,她转向陈路,眼神依然疲惫,神色却轻松了许多,低声的对他说到:“对不起,其实我也不该拿这些烦心的事来骚扰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抱负,也有自己的目标,我的这些伤春悲秋,对你来说好像儿戏般不值一提,对吧?”
陈路咬住了下嘴唇,他很想对华云裳说,“不是的,我心中不止是什么抱负和目标”,但这句话,他依然说不出口。
他只能呆呆的看着华云裳,希冀能记住她,记住她这张倾城绝世的脸。
但华云裳很快就伸了一个懒腰,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躲避他那灼热的眼神,把头扭向了一边,故作轻松地说到:“好了,把这些话说出来之后,我也松快了不少。就这样吧,今天谢谢你能陪我出来聊一聊,还听我说了那么多废话,我真的很感谢你。至于纵火案的事……你放心,等我们华家派人仔细调查过后,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那……”陈路迟疑了一下,心情沉重的说到:“就谢谢你了。”
“不用谢。”华云裳摆摆手,看了眼山脚跟着自己来的那些保镖,叹了口气说到:“好吧,我们就聊到这里,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爷爷的坟,我就先走了。”
“再见。”陈路看着她风姿绰约缓缓走向山脚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很有可能是自己和华云裳见的最后一面。
也许今天过后,他的青春和那些懵懂的少年慕艾,也就要统统随着这山脚徐徐吹过的清风,逐渐飘逝了……
——
东海滨,避风港。
欧阳烈的眼神很犀利,他坐在一张由竹木制成的看上去比较破旧的小矮几旁边,对面正是那个长着一撇山羊胡子的老者,两人目光对视,空气中仿佛隐隐有火花绽放。
仔细看两人的周围,才发现两人原来早已经不在避风港的市政大厅周围,而是在一间空间相对比较狭小的石室中,石室有一道大门,又厚有重,大门上方竟然只有一个布满了铁栏杆的透气窗,乍一看上去就和华家用来饲养那些妖兽的关押室差不多。
这里竟然是一间囚室!
而欧阳烈,身上虽然没有戴任何镣铐,但很明显,他就是这间囚室的“客人”。
至于他对面的那个山羊胡老者,他的神色很淡定,偶尔还轻笑着捋一捋自己的山羊胡,眉眼间充满了惬意。
“宇文薄,真是没想到,原来你竟然还没死。”欧阳烈手中端着一个瓷器的小酒杯,酒杯里荡漾着一汪泛起青青竹香的酒水,但一向嗜酒的他对此却似乎毫无所觉,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对面的山羊胡老者。
山羊胡老者,也就是欧阳烈口中的宇文薄,竟也很开心的笑了笑,然后说道:“是啊,我也没想到我竟然还能活着。想想当初,你们二十几万人把我包围,导弹大炮好像不要钱一样砸到我头上,这种阵仗,就算是妖王来了也扛不住,但那时候还只是甲侯的我,竟然还能侥幸活下来……啧啧,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天意。”
“天意?”欧阳烈冷笑道:“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也信天意?哈哈,宇文薄,你这是在给我讲笑话吗?”
“好笑吗?”宇文薄反问他,在欧阳烈微微愣神的时候,他突然又笑到:“说起来,我们也已经五十几年没见了,我算算,有五十六年了吧?”
欧阳烈耷下眼睑,仿佛也在计算,几秒钟之后很肯定的说到:“五十七年零三个月了,你造反的那年,是新历六十六年,那时候我刚好二十岁,正好升入甲侯境。”
“甲侯境啊!”宇文薄眼中光芒闪烁,仿佛陷入了回忆,感慨的说到:“一眨眼,当时的小中尉都升成将军了,甲侯境也变成了甲王境,长安城,也不知不觉修建了一百零三年,真是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啊!”
“一百零三年算什么?”欧阳烈似乎对眼前的这位很有意见,冷声讥笑道:“长安城取得就是长治久安之意,如无意外,它还会再过两百年,三百年,一千年……不过那个时候,你恐怕就看不到了!”
“哦?”宇文薄眨了眨眼睛,也不生气,笑眯眯的对他说到:“话可别说什么死,说不定一千年……我还真能看到哦!”
欧阳烈眼神一变,突然咬牙切齿地说到:“你……真的入了甲皇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