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本该是九皇子殿下一生中最为喜庆的日子,却成了其一生的终结。
因为这一天是九皇子殿下的大婚,那些从宫里带过来的侍卫和宫女太监们都喝得大醉,而这起火又起得太突然,直到被发现时已经晚了,整座王府已是一片火海,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更是出不来。所有的人,包括新娘子,都在这一片火海中不知不觉的化成了一堆灰烬!
换了一身江湖装扮的赵炎煊站在城外,与墨夜等人面无表情的看着烈火熊熊的九王府。
随着火势的变化,他眸底的光芒也在微微变幻着,过了好久,直到火势渐小才低声说道:“一切终于可以尘埃落定了,从此之后,这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九王爷,没有荆山王,有的只是暗影楼楼主。”
说到这里,他不禁的苦笑了起来,仰头望着零星点点的天际,“万万没有想到啊,我赵炎煊到了最后居然要以这种方式离开朝堂,离开京城。”
白林在一边轻轻的叹了一声,道:“是啊,谁也没有想到。”
赵炎煊笑道:“卸了皇子的身份后,我才真的发现自己是如此的轻松。现在想想还真的有点儿后悔了,以前为什么总是这也不舍,那也不舍的,守着那有名无实的王爷过得跟要饭似的。说起来,我也是要感谢云柔的,若不是有她,我就是放十把火,父皇也是不会相信的。毕竟她的手段父皇是见识过的
…”只要认定了穆云柔确实葬身于这片火海,那么父皇基本上也就不会怀疑她身边的那具男尸的真实身份了,因为在父皇的眼中,穆云铮是绝不会让他独活于世让别的女人有机会拥有他的女人!
“王爷,别想太多了。我们还是走吧,过不了多久刑部就会来人了。”看了眼城门所在的方向,墨夜催促着。
赵炎煊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底的伤感一抺而去,取代的是无尽的期待与憧憬。
走到一匹高大的黑马前,纵身一跃跳上马背,转头对着身的一纵人马说道:“诸位,先随展护法回总部,我去接个人,回头请你们痛饮喜酒!”
说罢,他径自的傻笑了起来。
想到钱蓉,他一脸的温柔,眉眼弯弯似要将这夜色渲染,欢喜无比。
笑了好一会儿,突然发现墨夜与长风的反应有点奇怪。
太沉默了。
带着疑惑转眼看向墨夜,却在对上墨夜凝重僵硬的表情时不由一怔,他高坐于马车,目光如炬的紧盯着墨夜,冷声问道:“墨夜,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墨夜一听,身子微微一颤,随即将头垂下,不敢迎向他的目光。
见状,赵炎煊的脸色变了几变,直至最后的苍白。他颤着声问道:“我的事已经完全办妥了,你为什么神情如此……难道是蓉蓉?!”
说到这里,心猛地一抽,身子一探,于马背上倾身一把紧揪住墨夜的衣领,急声
问道:“怎么回事?蓉蓉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墨夜见他惊慌成这个样子,急急的抬起头来说道:“不!不是。”
“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她现在到底怎么样了?”赵炎煊怒吼出声。
“她没有魂飞魄散,只是……回家了。”长风故作平静的声音在一旁传来。
“回、回家?”赵炎煊低声重复了一遍长风的话,脸色顿时一僵,整个人愣住了。
良久,他努力平缓着自己急促的呼吸,“什么时候回去的?”
“昨晚。”长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只是低低的说道:“是在昨晚目睹了你与穆小姐拜堂后回到媗妃娘娘的梧桐殿不久之后。”
赵炎煊在马背上的颀长身躯晃了晃,他怒瞪着长风,恨恨的说道:“这么说来,她昨天一直都在王府附近目睹着一切,我所说的那些誓言她都听到了?你、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急促的喘息着,双眼赤红的盯着长风:“你不是说媗妃娘娘是蓉蓉的亲生母亲,有她在定能护蓉蓉周全,不是说只要我彻底搞定穆云柔,便将拨云见日吗?蓉蓉离开了,你为什么现在才肯告诉我?为什么?!”最后的几个字带着明显的鼻音,让墨夜等人忍不住的红了眼眶。
化为人形的长风低头垂眸,不作回答。
其实不用他回答,赵炎煊也明白他的意思,沉默半晌,仰头沙哑的大笑出声:“哈哈哈,我知道,你怕我接受不
了,怕我们的计划因此败露,怕我永远无法摆脱穆云柔与父皇的禁锢。可是…长风,你我相识十多年,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一个人若是心中没有了执念或憧憬,就算重获一片天空又有什么意义?没有了蓉蓉的陪伴,我根本就不知道卸下皇子身份的枷锁,离开皇城后的我也之前的我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我最后总是得不到真正想要的……”
说到这里,眼底一片泪光。
之前,他四面楚歌,无法给她承诺,甚至是安全感。如今,他海阔天空,换成的却将是过往云烟,万劫不复。
脑海里倏地浮起当钱蓉还是丑兔肥肥时某一日趴于桌沿边调侃自己的话——‘男人最痛苦的莫过于就是在最没能力的时候遇上了最想要保护一生的女人,而女人则在最美好的年纪遇上了最等不起的男人!’
那时一把将她从桌子上扫到地上的自己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话会有一语中的的时候!
他与她,皆应验了这句话。
心更痛了。
他没有去梧桐殿见她最后一面,因为他很清楚,躺在那里的不是真正的她。
嘴角不禁浮起一抺苦笑,她是一个不给对方第二次伤害自己机会的女孩,这点从她对待洛子川的态度足以清楚。
所以,她应该是不会回来了。因为她是带着一颗对他失望的心离开的……
想到这,微微闭上眼,一行清泪无声的滑下。
天地间一片沉静。
不远处,一颗
大树下,几道身影默默的静立里,期间最为高大的那道身影则视线如沾了胶水般,紧紧的贴在赵炎煊的身上。
原打算带人突袭九王府,用强掳的名义将赵炎煊从穆云柔的魔掌中解救出来的估穆邪怔忡于原地,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的。
他哭了,他居然也会哭,那个曾经威震八方不可一世的美少年在自己的面前哭了……
他很美,即使哭了也一样的撩人心弦。
可是,自己一点都不喜欢他这个模样。
一柄银枪,银色战袍、红色短披风、随风轻拂的额前碎发……佐穆邪眼前不由的又浮现起那日于夕阳之下自己所遇见的少年,唇红齿白,剑眉飞鬓,相貌绝美,尤其是嘴角那一抺不可一世的轻狂笑容……
看着赵炎煊,佐穆邪决定了,只要能换回他的笑,自己愿意付出所有,哪怕将他拱手相让。
九王府一夜之间淹没于火海的消息传遍了京城的每个角落,也让因接连发生灵婉公主逝世于梧桐殿、媗妃娘娘茶饭不思以泪洗面、太子殿下自梧桐殿回来便病倒在床等一系列突发状况而混乱不堪的皇宫气氛变得更加的压抑。
御书房内,看完刑部递交上来的奏折,大颂皇帝静默的坐着。
目光一直落在奏折上那无一生还四个醒目的字样及附于奏折上的那块玉佩,脸色一片阴沉。
直到想起不久前司仙人亲口所说的赵炎煊并非祸国灾星,其
与生带来的夔龙玉只不过是他于万丈红尘中寻找前世恋人的凭证,与龙脉与国运均无关。皇帝的眼眶终于红了起来。
“对不起……”微不可闻的道歉声从他的口中溢出,消散于偌大的御书房,除了他身边的大内总管,再也没有人听见。
明明是众多皇子之中天资最出众,能力最强,甚至就连外貌也最佳的儿子,可因自己误信谗言而亲手毁去,放眼天底下,不会有哪个做父亲的在知道真相后面对残忍的结局不会后悔。
良久,皇帝抬手抺去眼角的泪光,哑着声问:“益洲现在情况如何?”
“回陛下,太子殿下已经醒了。”
东宫,太子静靠于床头。
目光迷茫的看着窗外。
带着冷意的风从窗外迎面扑来,钻入心扉,可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明白,这世上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将其捂热。
是他,联手穆云柔算计陷害了她。
是他,将她在这个世界的退路给断的一干二净。
是他,亲手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