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静得离奇,静得令人不安。
顾亦年知道舒闲不会主动开口,压了压戾气,尽量平和地开口∶"你是不是想死"
这话太过直白了,没有任何修饰,也没有任何曲曲绕绕的铺垫,让舒闲也懵了一瞬。
不知道顾亦年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顾亦年想做什么。
这种情况下,实话实话就好了。
于是舒闲稍微扭过头来看着顾亦年,目光坦诚∶"倒也不是非要死,只是…死了也不是不行。"
"不行!""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不能死对绝大部分人来说,这个问题都简单至极。
不能死,是因为还有留恋的人和事,有所爱,有所难舍。
再不济还有楼下的榴莲千层和焦糖奶茶。
不能死的理由实在太多了,随随便便都能说出一个,最次的还有一句"哈好死不如赖活着"。
但是顾亦年面对舒闲的这个问题,却半晌找不到合适的话。
他有一种感觉,那就是无论自己回答什么都是一种徒劳。
"你不能死。"顾亦年有些固执,也有些不讲道理地说道,眼神坚定又痛苦。
"为什么"
"你还有你的朋友,你的家人,你的学业……"
"我没有这些也可以。"舒闲打断了顾亦年。
他失去白予后,就可以失去任何东西了。
"可是,他们没有你不行的……"我没有你也不行的。
"那是我死了以后的事情了,就不归现在的我管了。"
舒闲的话说得很自私,又有些诡辩和不讲道理,让顾亦年一时无话可说。
他看着舒闲露在被子外,扎了针的手,觉得嘴里,心里都是苦的。苦得发酸。
他从未觉得这么无力过。
从小到大,他遇到的大部分困难都可以用智商,用金钱,用手段来解决。可是现在他面对舒闲却束手无策。
"能不能,再活着试一试说不定会有让你觉得值得的人和事"
顾亦年的语气弱了很多,好像是在和舒闲商量,又像是在乞求。
舒闲看着他,突然嘴角弯起,笑得随和温软∶"比如你吗"
顾亦年愣了愣,表情顿时痛苦难耐。
纵然他知道一旦他应了舒闲的话,那么等着他的只能是嘲讽,他也不得不顺着舒闲的话说下去,别无选择。
他抬起头,笑得极为勉强∶"我可以吗"可以成为让你觉得值得的人吗
舒闲笑得更灿烂了些∶"可以啊。先生,让我多开心一点,我就争取多活一点。"
"…怎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舒闲作思考状,喃喃说着∶"比如,跪下来求我""舒闲…
"讲真的先生,看你这么痛苦,我就挺开心的。不如你以后多痛苦一点,让我多快乐一点。"
舒闲像是欣赏艺术品,微笑着凝视着眼前的人,将他的苦涩和狼狈都尽收眼底,清晰地刻进心里。
他想告诉顾亦年,你的表情很好看。
但是他没说。
做事要有分寸,让人太绝望了,把人吓跑了,以后就没得玩了。
终于,顾亦年问了一个他问过很多遍的问题,像是把毕生所有的无奈和叹息都夹进了这个问题中。
他问道∶"舒闲,我们一定要这样吗"
这次舒闲没有再回避,但也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眸色渐冷,反问道∶"先生,你过去一定要那么对我吗"
一定要摁着给我打抑制剂吗一定要让我求你标记我吗一定要同意通过抹黑我来拯救向晴吗
顾亦年,你一定我这么对我吗
沉默了许久,顾亦年咬紧了唇,最后只能说一句,"对不起,舒闲,是我对不起你。"
"没关系。"
舒闲回答得很迅速,语气轻松柔和。
"没关系顾亦年,你那时只不过是不太爱我。而我现在,也只不过是有点恨你。"
但我不是恨你不爱我,恨你苛待我。
顾亦年,我是恨你让我失去了白予。
如果我没有遇见你,如果我没有执着地爱你,那白予就不会死。
顾亦年,我恨你,我也恨我自己。
事到最后,终于是你弄丢了我,我弄丢了白予。
我已经再也找不回来他了,你又怎么才能找回我呢
"顾亦年啊,要么你别努力了,我们一起死吧也算是殉情了。"
"顾亦年,我都替你觉得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