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燕思的心脏像是噼啪炸开,整个人在瞬间坠入黑暗深渊,久久无法呼出挤占在胸膛的浊气。
她的血液在狂沸,alpha的本能快于理智,不知何时已经夺下了罪魁祸首的长刀,刀刃砍进对方的肩膀,所带去的力量压弯了对方的膝盖。
她拔出刀,正欲再落下一招,手却变得不停使唤,变得软绵绵,握不住刀柄。
长刀滑落下去,掉在地上。
她的理智这才回笼,意识到这幅身体依然无法适应alpha的体质,两腿更是一软,人歪靠到了墙上。
“妹妹!”曲金遥发疯般的冲过来,捡起长刀朝着喽喽们一通疯砍。
骚乱还尚在持续,由小及大,沸腾了大半个雁京,他们一行人带着奄奄一息的曲今影和风禾,没头苍蝇似的找大夫。
混乱之中,来到宋不宁的宅子前。
宅子又小又破,两扇贴有门神的旧门板摇摇欲坠,却用门栓死死抵着。
“开门。”卫燕思大力拍着门。
“……谁啊。”宋不宁怯生生的问。
救命要紧,卫燕思一抬腿,把门踹开。
宋不宁就缩在门后,哎哟一声,滚到地上,怀中紧抱的铲子摔了出去,却是麻溜的偏过头来:“万岁?你怎么出宫了?快把门关好,外头不太平。”
他一面说一面捡起铲子。
卫燕思情绪激动:“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人给朕救活,不然朕要你命!”
紧接着,曲金遥闯进来,抱着仅一息尚存的曲今影,直直闯进里屋。
卫燕思揪着宋不宁的领口拽他跟进去,彼时,曲金遥将曲今影放到床间,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在触碰一捧薄云,仿佛一碰就会碎掉。
宋不宁方才看清床间人的真面目,双肩往上一耸:“清慧县主!”
他刹那间变了副神情,肃穆端正,曲起手指去探曲今影侧颈的脉搏,又屏息凝神观察她背上的伤口。
“失血过多,所幸没有伤到要害。”
他麻溜跑出去,带回几包草药倒进倒臼,熟练的捣碎,在准备敷药的时候犹豫了:“县主清清白白一姑娘……老臣家里又没有女医官……”
“无妨。”卫燕思道。
“不可。”曲金遥持不同意见。
“男女大防,哪里比得过性命攸关。”
“万岁,我妹妹被男人看了身子,以后如何嫁人——”
“朕娶她。”
卫燕思这话,无疑平地起惊雷。她无瑕关心他们的目瞪口呆,赶他们出去,用桌上的剪子剪开曲今影背上的衣裳。
刀伤外翻,长且深,从左肩一直蜿蜒到右侧腰际,浓稠的鲜血凝结在伤口周围,带有几丝暗紫色。
这样的刀疤,怕是要跟着曲今影一辈子了。
卫燕思吸吸鼻子,捻着黑乎乎的一团碎草药敷上伤口。
曲今影在昏迷中呜咽,汗珠渗出,挂在苍白的脸蛋上。
卫燕思心疼道:“县主忍一忍,这草药有止血消炎的功效……”
“……好疼。”曲今影浑身发抖,额头的泪珠与汗水滚到一处。
“那便想想开心的事。”
“……没有。”
“想想你的娘亲。”
曲今影的呻吟稍有停歇:“……娘亲不在了。”
“她在的,肉身会腐朽,但爱与灵魂会恒久存在。”
曲今影紧蹙的骤然松开,手指动了动,宛若坠地的蝴蝶在拼命震颤着翅膀。
卫燕思猜她陷入了睡梦之中,梦里一定有她日思夜想的娘亲,轻轻取过被子,替她盖好。
做好这一切,难以言说的疲惫在四肢百骸中掀起浪涛,她一副颓然的样子,艰难的侧身,弓背塌腰的坐着。
垂眸,细细瞧着十指上沾染的血,全是曲今影的。
鼻尖一酸,湿润了眼眶。
她想不通,曲今影为何要去而复返,为何要替她挡那一刀,明明可以平平安安的……
压制住悲泣的冲动,她拉开屋门走了出去。
“县主睡着了。”她尽量让唇角有上扬的弧度,是在安慰自己,也是在宽曲金遥的心。
“……多谢万岁。”曲金遥红着眼眶抱拳道。
她转头又对宋不宁说:“县主不方便挪动,朕重新在附近找个地方给你住,你要保证随传随到,再调几名细心的女医官来……草药都要用最好的,侯府没有就到太医院去取,遇上麻烦尽管告诉朕。”
“老臣定当竭力医治县主。”宋不宁躬身一拜,“您耳朵受伤了,老臣为您瞧瞧吧。”
她摆手,脚步虚浮的踏进凉棚,竹制的摇椅上躺着风禾,他已是悠悠转醒,赤裸的上半身缠满了绷带,定是宋不宁为他做的包扎。
不等她开口,他先一步用喑哑的嗓音道:“万岁快回宫吧,外头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