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第四十九章 当年情意消难尽(下)(2 / 2)

“圣旨已出,断无收回的道理,何况其确有差错,受罚也是应当。”

我转头望了眼暖阁门外,正殿中无人,奴才皆退出殿外,才淡淡答道,“臣妾不知八爷有何过错,杀人放火,谋财害命?没有。他的过错不过就是德才兼备、木秀于林,故遭烈风吹打。皇上可曾想过,那风来自何处,是来自父兄,如若是您,不伤心吗?”

“住口!”他怒吼道,“后宫不得干政,你当要知道。”

我凄厉一笑,“原来我又只是您后宫中多则不多,少则不少的一位了。”

他扭过头去,冷冷道,“你起来。”

我重重向他磕了个头,“臣妾自年少以来,廉亲王福晋向来照顾有加,若不是她,臣妾恐是也活不到今日。我今日以夫妻情分求您,就让八爷起来吧。”

许久,暖阁中静默无声,落针可闻。眼前只见他的衣摆窸窣,缓步出去。

暖阁里愈发的静,转花小钟滴答滴答走着时刻,我呆呆地盯着那一下下机械振动的金色指针,任由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屋外落日西沉,直至华灯初上。

不知何时,张起麟走近躬身侧立在旁,笑道,“贵主儿,八爷已经回府,您赶紧起来吧。这砖地上凉,您是金贵人,这不是您跪的地儿。”

心中狂喜,抬头诧异地望着他,见他正笑着向我肯定地点头,这才搭了他的手起来,问道,“皇上呢?”

他俯身给我掸了掸衣摆,“在您屋子里,正生闷气呢。”

我连忙脸上堆起笑来,活络了下身子,赶着步子往后头西耳房小跑。进了屋子,果见他一人闷闷坐在榻上,手里握着本我近日研读的《水经注》,似在看,实非看。

我憋着嘴,一脸讨好地蹭到他身边,挨着他坐下,他却不理我。往常都是他赖着讨好我,今日他拿起架子来,一脸的冷若冰霜,确使我有些不知所措。只得卖乖挽起他的胳膊来,撒娇道,“皇上您别生气了。”

他没好气地怒嗔我一眼,“你如了愿了?”

我抿嘴讨好地点点头,“嗯。”接着又死死缠住他的胳膊,“您别生气!不许生我的气。”

“撒娇撒泼耍无赖,你就那么几招,还有别的新花样没有啊?”他假意看书,冷冷地不扭头看我。

“有啊!”我一抻脖子嚷道,接着嘿嘿一笑,凑到他耳边轻声细语,“您若不守制,我有的是花样。”说完,自己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脸上微微一烫,忙低了头,紧紧依在他肩膀上。

他探究地低头瞅了我一眼,终于喜笑颜开,展开手臂把我搂进怀里,笑道,“你呀!静溢之时如水,浓烈之处赛火。看似大家闺秀,实则小鬼精灵。”

我呵呵笑了,埋头到他的温存之中,轻喃道,“只要四哥不生气就好。”

他勾起手指来刮了刮我的鼻子,笑道,“今日惹朕生气,要罚你!罚你夜里陪朕说话,直到朕睡着。”

“好——!”我靠到他身前,抬头戏诌地瞅他一眼,笑若春花。

不过坐了一会,张起麟便进来回禀说夜点已经备好,也不请我们回暖阁用膳,反而直接把菜点送进耳房里来。吃过了夜点,略坐了坐,因他今日不批本子,便早早睡了。我枕在他的肩上,一个人唧唧喳喳说了好些自以为新鲜的奇闻异事。他似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虽是强撑,但不过半个时辰便累极睡去。一觉醒来,他已然上朝去了。

我自住入宫中便极少出养心殿,为了避人耳目,也为了避免与其他后妃不必要的接触。可昨日因是出了爱兰珠的事儿,故而不曾见到福惠,看着胤禛上了朝,我便想去西五所看看孩子。

愉快地微笑着,款款走过东一长街,经过广生右门时下意识地扫了眼翊坤宫前廊。霍然,整个人恍若冻住,那清晨的微光之下,瑟瑟跪着的人,分明就是爱兰珠。

我步履维艰地走近,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爱兰珠?”

出乎意料的,她却投来甜腻地一笑,“多谢你,王爷昨日便回去了。”

“你为何还跪在此处?”

白哥痛哭出声,“娘娘,皇上问福晋,可愿替王爷跪,若是愿意,便是福晋跪于此处,王爷可以回府……”

一股氤氲从眼底升起,遮住了眼前凄惨的一幕,我欲哭却已无咽,颤颤叫道,“爱兰珠……”人却已跌跪下来。

她挤出笑容拍着我的脊背,“没什么,是我愿意的。映荷,没事。”

我恨恨咬住下唇,“他,好狠的心。”欲要起身回养心殿找他理论。

爱兰珠却笑着摁住我的双肩,“映荷,你应该是明白我的,我不苦,只要王爷能够回去,我跪在哪儿,跪多久,都成。若是今日易地而处,要你为他跪,你也定然会毫不犹豫地跪下,不是吗?”

只觉得心在被一片片的撕裂,伴随着钻入骨髓的剧痛,无助的捂住心口,蹙紧眉头弓起身子。

“娘娘……”

“主子……”

“映荷……”

耳边,白哥在叫,凝雪在叫,爱兰珠在叫,惊慌失措的宫女在惊叫,可我却只是在刹那间觉得天地倒转化为灰黑。

作者有话要说:再萌大家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