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第七十九章 冰炭不同炉(18)(2 / 2)

那年母亲新丧,父亲心疼他俩,连话都不舍得多苛责两句,态度也是千般好万般好,只笑着回道:“爹爹只会唱这个。等以后爹爹不在了,你们想起这个歌,就会想起爹爹了。”

“爹爹,不在了是什么意思呀?”秦庄抓着秋千绳,仰着小脑袋问道。

还未等父亲说话,哥哥便抢答道:“就是去木头房子里睡觉觉了呀,笨。”

“为什么要在木头房子里睡觉?一下雨就会垮掉的呀!”秦庄说出了自己的疑惑,却又被哥哥笑了一通,道:“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呀?你跟哥哥一样上学堂了,夫子就会告诉你的。”

他说着便要将最后一串葡萄往嘴里送,却不想护食的秦庄猛得跳下来,追赶道:“是我的,是我的,哥哥给我。”

哥哥溜着他跑了两圈,看他摔倒在地、嗷嗷大哭,便赶紧回转过来扶他,将葡萄喂到他嘴里。

那串葡萄的味道究竟是什么样的呢?是像人生一样苦,还是像眼泪一样咸?

曲风眠靠着秦庄的提示,从桃花林到迷踪格,接连过了乱石台、箭阵,又绕道神木岭。当再无机关拦路时,才发现他们已走到了山洞之中。

七拐八拐的通道尽头,是一扇沉重的石门。

门口置着两只落了厚厚一层灰的石蟾蜍,瞪着两只警惕的大眼望着这两位来客。

“究竟是什么地方,要防范得这样严密?这里有人工开凿的痕迹,不像是山民能做出的功绩,更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所为……”曲风眠还未想明白,秦庄已率先将手指伸进了那蟾蜍口中。

“别!”曲风眠生怕他触发要命的机关,忙将他手指拽出,而这时秦庄手上已多了一圈血痕,像是被什么怪物咬了一样。

可诡异的是,秦庄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痛一样,只怔怔地望着那两只石蟾蜍,连曲风眠给他包扎手指都没反应。

“血……”他说。

曲风眠:“什么?”

秦庄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血……开门……”

曲风眠这才会过意来,他将目光在秦庄和石门中反复游移,半信半疑地将手指伸进另一只石蟾蜍口中。

这次尖锐的疼痛很快传来,伴随着曲风眠将渗血的手指抽离,石门也轰然一声洞开。

预料中的暗箭与毒针并未到来,门后是一个巨大的空腔,高达十数丈,仿佛把整个山腹都挖空了一样。

秦庄迈动四肢,慢慢爬了进去。

曲风眠只得紧跟其后。

石门在他们身后闭合,在秦庄的带路下,一路上再无半点危险。曲风眠也顺利地到达了这山洞秘密之所在。

金子。

堆了满室的金子。

许是用了铜镜折射一类的法子,令外界的阳光辗转到了这山洞里来。但见面前无数金银珠宝,像谷子一样随意堆叠着,其数目之惊人,实乃曲风眠平生罕见。

珠宝堆边上,置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箱子,内里金条、绫罗、首饰,数不胜数。

曲风眠感叹于此处财富之多,秦庄却对此毫无反应。

他有些迟缓,也有些轻松,仿佛完成了一个很重要的嘱托,只慢慢地挪动双膝,向外爬去。

在金室外,跨过重门,是一片被群山围绕的山谷。

鸟鸣声从树林里传来,山泉水哗啦啦地汇入深潭中。阳光俏皮地从他肩头跃到草尖,又掉到松软的泥土上。

他等了许久,不见曲风眠出来,便又调转头去找。

当他在金室里寻到那人时,才发现曲风眠晕倒在箱子边。肋下伤处,缓缓渗出黑色的血来。

曲风眠毒发了。

财宝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是发家的资本;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是无尽的粮草;对于一个枭雄来说,可能是胜负的关键;可对于一个将死之人来说,只是一堆破铜烂铁。

从昏迷中醒过来时,曲风眠便感觉到了从骨髓中透出的无力感。仿佛他所有的精神都在这一场昏睡中耗了个干净,死亡的脚步声已如此临近,纵使闭着眼,也能从越发缓慢的脉搏中听出来。

趁着还能动,他砍下山谷中几棵树木,做了个简易的轮椅。

秦庄显也嗅到了那股异样的气息。可走完关卡后,他又变成了那个八杆子打不出一句话的傻子,眼见曲风眠在那拿刀削木头,也不知要去帮他打口水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