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微微一笑，在那陈轩的怀中微微地扭动着自己的身躯，道：“公子你有识人之明，在这滚滚风尘之中，找到了青梅，所以，还是公子你厉害！”

“哈哈哈！”陈轩闻言得意地一笑，道：“我们两个都是自己人，就不要相互吹捧了！”

兰麝苑的夜晚无比的喧嚣，那一夜，陈轩闭着眼，青梅睁着。

……

……

“不，事情还是有些不对劲！”

手下走了之后，房间之内恢复了安静。

陈舒源今日难得没有咳血，他的目光静静地盯着红木桌子上微微摇曳的烛光，怔怔地出神。

直到眼珠子发痒，血丝蔓延，他依旧想不出究竟是哪里不对，但是那种感觉，就是很不对。

就像是藏在皮肤血肉之下的内伤，外人看来丝毫无恙，但是内里已经溃烂流脓，腐蚀一空。

这个时候，妻子从外面端了热腾腾的餐盘进来，一碟一碗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桌面上，“睡了好些时日，你肯定饿了，不管舒服不舒服，总是要吃些东西的，来，来，我扶你下来！”

“我不饿！”陈舒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道：“这些东西就先放着吧，等我饿了，我自己会吃的！”

“不行！”这个向日里一直都唯唯诺诺的妻子，今日的态度却格外的坚决：“你睡了三日，不管怎么样都要吃些东西，你在外打打杀杀，若是被人杀死了我不管，但是在家里面饿死了，我丢不起那个脸！”

女人固执地端了热乎乎的大骨汤来到了窗边，用那汤勺子在碗里舀出了汤汁，探着脖子徐徐地吹气，等到觉得温度差不多了，就不由分说地塞入了陈舒源的嘴里！

换了寻常的时候，陈舒源大概已经用略微有些低沉的声音，配合着自己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斥责着那个无知女人的浅薄，并且用无情刻薄的言语逼迫着她离开自己的房间。

但是今天他没有，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今天出奇的强硬，也许只是因为他的心底流过了一丝暖意。

当年同他一起打拼天下的那个女人，大约是福薄，濩泽镖局的大好江山刚刚成型，她便魂命杳杳。

这么多年来，他总是觉得自己亏欠死去的妻子良多，而如今续弦的这一个，不过是个替代品而已，她的命好，一来就可以坐享其成！

所以，每次看到这个女人，他的心里总是很生气。

凭什么那个陪着我过了大半生苦日子的女人，一天享福的日子也过不得，而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女人，却可以一来就拥有着荣华富贵的一切呢？

他的心中总是不平，所以每当他见到这个女人的时候，他的心里就扭曲的想要让她过的痛苦一些，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够对得起自己那个死去的元配发妻。

可是，这么多年过来，她不快乐，他也并不快乐。

惩罚那个女人并不能让他觉得自己的心里痛快一些，因为在内心深处，他十分清楚，并不是这个女人对不起自己的发妻，而是他陈舒源自己对不起自己的发妻！

从头到尾，应该接受惩罚的那个人，都不是自己如今的妻子，而是他自己！

想到这里，陈舒源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一个他八年来都没有给孤僻那个女人一次的笑容，道：“今天大骨汤，做得格外的好吃呢！难为你了，这么用心！”

“胡说什么！”那女人笑道：“你是我的丈夫，我不对你用心，还能对谁用心？”

“可我这些年，都没有好好的对你！”陈舒源似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颅。

“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你可不要吓我！”那女人的眸子里满是泪花，笑道：“说起来，我也对不起你！这七八年的时间过去了，我也没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的，这四个儿女都是自姐姐给你留下来的，要真的算起来，还是我对不起你！”

“你说的才是胡话！”陈舒源道：“我陈舒源如今儿女成群，怎的差了你这一两个，生不出来，也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这些年内伤作怪，身体不好，说到底，还是我耽误了你！”

女人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了一丝这个年龄的女子不应该有的红晕，一把轻轻地环住了陈舒源地腰，就像一个二八芳龄的小女孩儿一般，把自己的脑袋枕在了陈舒源的心口，呢喃着道：“这辈子可以跟着当家的你走这么一成，淑媛一点无憾，只盼着当家的你能好好地料理了这伤病，活个长命百岁才是正经！”

“长命百岁是不行了！”陈舒源道：“我这一辈子，为了这一身的富贵，也祸害了不少人，没道理活得那么长久，以前觉得，唯一亏欠的就是我那发妻，如今亏欠的又要多了一个你，我已经有了决定，这濩泽镖局剩下的一半财富，你，轩儿和濯儿在我死后就平分了罢，那什么贞洁守孝也别理，带着这些金银，找个真的对你好的男人嫁了才是正经！”

“呸呸呸！”那女人啐道：“说的什么胡话？我淑媛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也知道三从四德，不管你陈舒源是好人还是恶人，是早死还是晚死，我的男人就只有你一个，那些钱我不要也罢，都分给孩子们，你若去了，我这便跟着你去就好，一个人留在这便，也怪孤单的！”

陈舒源不再言语，只是弯下腰，咳嗽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