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陈舒源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有的事,贵妃和国舅对我恩重如山,刺史大人又多有提携之恩,我濩泽镖局能有今天,全凭了三位和荀明老弟你的帮助,这也珠若是送到了泽州,老哥我一定会在两个月之内把东西平平安安地送到并州!”
“如此,那荀明就在这里祝老哥马到功成!”青衫剑客的眼底闪过了一丝深沉的光亮,旋即各色的菜品就端了上来,席间两人称兄道弟,推杯换盏,不亦乐乎,直到两个时辰之后,荀明这才心满意足地拿着陈舒源送的车马费,走出了濩泽镖局的大门。
人走之后,陈舒源的脸色就冷了下来。
阅山阁之内,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以后,见到这个人,立马通知我过来,知道吗?”
“是!”
一众仆人轰然应诺。
不多时,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皮肤黝黑,肌肉健硕的男子走了进来,瓮声瓮气地道:“大哥,你找我什么事?”
陈舒源没有直说,而是摆了摆手,示意周遭的仆人和护卫全部都退下。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阅山阁之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之后,那男子又道:“什么事情,这么神神秘秘的,还要把手下都支开?”
陈舒源道:“你是我这辈子最信任的人,我的伤势,到目前为止,除了当初一起去并州的兄弟之外,就只有你知道,就连轩儿和濯儿他们两个也不知道。”
那铁塔一般壮硕的男子的脸上立刻就有悲戚之色,八尺高的汉子,铜铃一般的大眼睛,此时竟然像是一头老牛一般,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吧嗒吧嗒地落了下来,道:“大哥,你?”
陈舒源笑了笑:“人吃五谷杂粮,就有生老病死,又不是那些仙人,食气神明不死,有什么好伤心的,只是,刚刚那烟客荀明来了一趟,说是贵妃那边又有新镖托付于我,和当年一样,是一颗星海夜珠,我如今的状态,已经撑不起舟车劳顿,别人去我又不放心,所以,这一次只能靠你了!”
铁塔一般的男子抱拳道:“交给我好了,大哥你就老老实实在家里养伤,我一定会把东西平安地送到并州的!”
“那就多谢弟弟了!”陈舒源道:“这一次,我决定叫你二哥陪你一起去,你的脾气暴躁,皇庭那边有很多人说话不好听,也喜欢给人摆脸色,不管遇到了什么事情,切记要听你二哥的劝,不能由着脾气,不能莽撞行事,知道吗?”
那铁塔一般的男子眼前一亮,道:“二哥这一次也要一起去吗?”
陈舒源道:“你这犟脾气我还不清楚,除了我,你也就肯听一听你二哥的话,我刚才已经派人去咱们濩泽老家请你二哥了,说起来,当年并州外一场血战之后,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我这身体现在撑不住,等见了你二哥,替我敬他两杯!”
铁塔男子道:“大哥你不打算见见二哥吗?”
陈舒源微微叹了口气,脸色变得有些潮红,显然压制着自己不在结拜兄弟的面前咳嗽,如今对他也是一件颇为费力的事情,当下有些无奈地道:“等他来的时候,若我这条老命还在,无论如何也是要见的,若我不在了,在轩儿和濯儿有能力接手之前,就交给你来打理,有什么不懂的事情,尽管去问你二哥!”
“是!”
堂堂铁塔身子的八尺男儿哽咽着转身,离开了阅山阁。
只等那男子离开之后,陈舒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再也忍不住咳嗽,弯下腰,弓着背,不断地咳嗽,整个人变得就像一只在油锅里烧红的虾米一样,衣衫,地上,手上,脸上,都沾染了密密麻麻的血沫。
良久,咳嗽才停止,陈舒源努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掀起衣服,看着墙边镜子之中,胸膛之上的那一道斜斜的剑痕,从右往左,从上往下,只差那么一点,就直接要了自己的性命!
“太史孤,太史孤,”陈舒源呢喃道:“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死在你的剑下,我陈舒源这辈子也不算是白来呀!”
午夜梦回,他总是忍不住要回想起当年的那时那刻,那一抹剑光就好像是来自自己心底最深处的一抹寒光,一旦烙印在了心上,就永永远远的挥之不去!
讽刺的是,若不是那一剑让他明白了一些武道至理,他早在五年之前就因为这个伤势一命呜呼了,可若不挨这一剑,他现在还生龙活虎,再活十年十五年都不成问题!
陈舒源整理好了自己的衣服,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干净的手帕,仔细地擦拭了脸上,衣服上的血迹,重新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呢喃自语道:“陈舒源啊陈舒源,你这一辈子儿女双全,又打下了偌大的基业,死在你手上的人不计其数,如今不过折寿几年,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他用手帕干净的那一面擦了擦镜子之上沾染的血渍,转身走出了阅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