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苏羽盘坐于正中间，闭目吐息。整个大殿中除苏羽所在处，漆黑一片。老者立于苏羽身前，左手食指按在苏羽眉目中央，苏羽只觉得大量的记忆被硬塞进了自己的脑海中——怨始经。

目中现出一重紫黑瞳环，一缕缕怨气自大殿内的阴影之处射向苏羽，意欲涌进苏羽的身体。一种阴冷之感包裹全身，苏羽此时不自主的想要以元气阻挡。

“小子撑住，怨气透体是必须的，不要阻挡，只需守住神海与元府即可。放心，有老夫在，不会有事的。”

苏羽闻言，强行压制住体内的元气，任凭怨气入体，在体内乱窜。开始的阴冷开始化为疼痛，从全身袭来。

就在怨气不停进入苏羽的身体时，胸口处的花纹颜色亮了起来，仿佛这怨气是对自己的一种挑衅，一股极为炙热的气息散发了出来，苏羽不禁暗哼了一声，炽热与阴冷在体内开战了起来。

“又来？”

苏羽的脸色不断变化，一旁的老者立刻察觉到了这股对抗的气息，嘴角有了丝笑意，“彼岸花纹？有意思，不过，既然老夫收了你这小子为传承者，怎会容你胡来。”

握住折扇的手轻张，折扇开了一折，扇叶却不是开始的血红，而是纯粹的黑，如同深渊一般，在这一折扇叶中，映照出苏羽的身影，奇怪的是，这折扇叶中的苏羽，一半是正常的，纯洁无瑕，另一半却是狰狞可怖，怨气缠身。

扇叶中的苏羽睁开双眼，看着大殿内因痛苦而紧闭双眼的自己，正常的苏羽眼中流过一丝心疼，而狰狞的苏羽眼中却满是玩味。

这一切，老者都看在眼里。

“这孩子。”

老者张开嘴，想说些什么，虚无吞灵黑雾的身体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说了。

老者轻叹一声，折扇轻挥，滔天的紫黑怨气从画中涌出，形成一个怨气旋涡，将苏羽笼罩进来。怨气不断冲击着苏羽心口处的彼岸花纹，想将这花纹冲刷去，然而怨气刚碰到纹路，便燃烧成虚无。

“有这花纹阻挡，怨气便无法完成透体。看来用一般的怨气是不行了。”老者心念一动，百鬼噬苍图全部展开，地狱之卷露出了它完整的一面。

画中只有红色与黑色，一座城池破旧不堪，红色的阳光洒在天地各处，无数的鬼立在废墟上，围着那黑色的天空，仿佛要将苍天吞噬殆尽。

最靠近天空的地方，有着四道身影，四道身影飘在空中，一人在看书，嘴角上扬，仿佛事不关己；一人在悠然自得的拨弄着琴弦，脸上却满是悲凉，眼里的悲伤，似乎大过天下所有；另一人，面前的空中漂浮了一张棋盘，他的对面却没有人，孤身一人下着；最后一人，手中执着一只笔，以空间为画布，正画着什么。

老者的手微微颤抖，神情纠结。

“这可是我第一次用君怨给人做怨气透体啊。虽然这小子身体强悍，但那可是君怨啊，鬼君使用的怨气，霸道不说，君怨还蕴含着鬼君原本的执念，怨念入侵神海，心智不坚者，很快便会被其影响，迷失本我，沦为怨傀。”

虚无吞灵看着浑身剧烈颤抖汗如雨下的苏羽，此时后者身上的左半边经脉已经全部变得赤红，清晰可见，还有向右蔓延的趋势，而右半身的冰莲纹路也有了融化的迹象。

“这样下去他会死的，既然这花纹由你引动，也该由你收场吧。否则这小子死了，即使你有此等的实力，天君的怒火，也不是可以轻易化解的。”

虚无不再沉默，急声道。

老者叹了口气，幽声道，“天君什么样我还是清楚的，就因为千年前输我一次，那个什么极武天君每年都要找我决斗，都输了我一千多次了，还是不罢休，他不嫌累，我都嫌烦了，愁死我了。”

虚无白了老者一眼，“没人问你的光辉战绩，有什么手段就快用吧，这小子要坚持不住了，即为天君的子嗣，也就该有天君之子的样子。”

老者闻言，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如果苏羽看到两人这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样子，恐怕当场要被气死，什么叫做天君之子的样子，打不死，毒不死，精神不死？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孩子，能不能不要这么随便。

老者来到画前，折扇依次指到四个身影，轻点，四缕不同颜色，不同形状的怨气被老者引了出来，折扇一扫，带起四缕怨气，又一扇，四缕怨气便射向了苏羽。

四缕怨气刚一接触纹路，便将其压制，滚滚怨气便向看到了机会一般，疯狂涌入苏羽的身体。

神海内，苏羽的精魂端坐在旋涡之上，旋涡以外的海水，因为彼岸花纹燃烧的原因，已然开始沸腾，水汽弥漫，将整片空间变得雾蒙蒙的。

忽然，白色的水汽颜色变得深邃了起来，粘稠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入侵进来一样。整片神海不再沸腾，不再澄澈，海水的颜色也越来越深。

除旋涡之外的神海变得十分压抑，污秽，水汽之中出现了一幕幕苏羽未曾见过的画面，一位公子孤坐于大殿之内，手执书卷，殿内尸横遍野，殿中火焰肆虐，殿外人海鸦雀无声，公子大笑，手中书卷顿时起火，大殿火势更胜，人与书在火中化为灰烬

深宫之中，一位皇子正在下棋，只是与他对棋之人从未相同，除了每日必须要做的事，他的爱好只有下棋，可就算这样，他的境界提升也比其他皇子快很多，帝王也曾劝过他，只要他专心修炼，这天下迟早全是他的，可他就是不听，终于有一天他死了，死在了棋盘上

画面一幅幅闪过，远处水汽变幻，竟幻化出一名女子的身影，女子回头，居然是古灵，苏羽愣住了，古灵对他莞尔一笑，竟向远方走去。

“灵儿，你要去哪。”

古灵没有回头，身形渐远，突然，苏羽的耳边响起了细语。

“苏羽，你真忍心弃灵儿离开吗。”

“苏羽，你就不想知道你父母在哪吗。”

水汽再度幻化，一男一女两道身影出现，模糊不堪，看不清样子，回头对苏羽招了招手，似乎是示意他跟过来。

“苏羽，你真的是自己吗。”

苏羽呆住了，我是不是自己？这是什么问题。我就是苏羽啊。

“低头看。”

苏羽缓缓低下头，在旋涡之外的神海上，水面倒映出的苏羽也在注视着自己，只是水面上的苏羽全身包裹着黑气，眼神里满是狰狞，不屑，暴虐，杀意。

这不是我，绝对不是！从他记事起，他就是一个乖巧善良的孩子，身边的人全都夸他懂事，他对下人很好，对长辈也很有礼貌，心中怀着正气。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这个倒影是他自己。

“这不是我！”灵丝凝聚出一把长枪，一枪刺破了倒影，涟漪散开，倒映出的苏羽却笑了，笑的是那么的可怕，让人心生畏惧。

“那就是你，神海只会反映出自我，不会反映出别人，难不成你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吧。”

倒映出的苏羽伸出手，轻声道，“来吧，出来吧，只要你握住我的手，你会知道任何你想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