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相如的丞相府和赵胜的平原府隔街相望,说来有趣,原本平原府选址乃是赵武灵王赵雍拍板选址,与丞相府相隔百步之遥,平原君本是喜好食养宾客,讲究排面之人,偌大的平原府笙歌燕舞,灯火通明。后赵惠文王时期舍人蔺相如一鸣惊人,威慑敌国大涨国威,一路官运亨通,摇舌之间便晋升到丞相,可赵廷上下人尽皆知赵胜觊觎丞相之位已是许久,向来也都随赵胜马首是瞻,宗族大事皆以他为风标,朝堂决议更需赵胜点头才算通过,但毕竟出相入将的光环只有真正任命才算作数,本来这唾手可得的位置非他莫属,正是赵胜洋洋得意之时,谁曾想半路杀出个出身低贱的蔺相如,还是宦官令所举荐,夺走了他朝思暮想的荣耀,反倒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话,赵胜又气又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隐隐作罢。托病数日不朝,算是放松心情,可无意间发现周围人未必能理解他的胸襟,大家以为平原君不受君王待见,故意架空他的权力,让毫无根基的蔺相如替代他,便是君王要收回王权君临天下的征兆,更有甚者传言赵胜得罪赵王,不久便回被罢黜王族身份便为庶人,种种传言让食养的门客坐不住了,一方面升官无望,一方面大难临头,纷纷找家老辞呈逃离平原君府,家老秉承赵胜,赵胜更是怒不可遏,便把此仇记在蔺相如头上。赵胜本是赵王叔父,赵王决策多仰仗赵胜,日久便生傲慢之态,丞相之位被夺,门客多有流失,赵胜是坚决容忍不得的,便在门客的建议下重金收购了丞相府对面的大片土地,浩浩荡荡的修起了平原君府,两府遥相呼应,赵胜只有一个宗旨:新府一定要百倍胜于丞相府。原来的平原君府便被赵胜改成了赵府,,专门食养门客,百步之遥也很方便。赵王知平原君心中有怨,只得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发展。如此便出现了丞相府和平原府隔街相望的场面。
只见平原府前的两头石狻猊面目狰狞,张牙舞爪向前示威。丞相府前的两头石狴犴威风凛凛,视而不见。随着蔺相如的病危相府少有拜访,可谓是门前冷落鞍马稀。反观平原君本是王族皇叔,本是养客数千,已是门庭若市;更兼代理丞相一职,邯郸城内城外势利小人便纷纷追捧归附,日日歌舞升平,夜夜灯红酒绿,如此一冷一热之反差,实在令人心寒,政治便是这般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之残酷。平原君赵胜领兵驻守上党已有多日,拜访的宾客寥寥落落。府前的侍卫多有懈怠,无聊到歪歪扭扭的倚墙瞌睡。赵伯出了门便东折西拐顺着小巷子终于来到了平原府前,驼着背喘着粗气停了停,望着大门紧闭的王府,摇了摇头便围着王府转到了侧门处敲门入内。
话分两头,阳成君受命韩王前往秦国咸阳签署割让上党协约,备好礼物便风尘仆仆的往咸阳赶。即使是上党已易手于赵,但谨小慎微的韩王仍担心秦国会迁怒与他,危及韩国本土,毕竟韩国已无退路,莫说是秦国,就算是魏国大兵压境,韩国也是无力抵挡,累卵之危容不得他有半点分心,只有及早派使者献上上党十七城与秦寻求庇护,韩国才是安全的,留得青山在,日后才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于是当即派遣阳成君快马加鞭献上上党舆图。至于秦赵如何火拼,那就不关韩国的事情了,结果是两败俱伤才好,不,至少秦国大败才是,这样秦赵两国便无力支配上党,韩国便可坐收渔翁之利,不费吹灰之力收复上党,甚至被秦国霸占多年的武遂宜阳诸地也有望复得,所以目前重中之重便是取得秦国信任,上党争歧务必要做到名为秦地,实为赵隶,两大强国谁能容忍相安无事,不能忍便是大战在即,秦国定不会吃这哑巴亏,这招李代桃僵之计实在高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就看秦之锐士无敌,还是赵之铁骑英勇了。
咸阳城,地处八百里秦川腹地。渭水穿南,宗山亘北,山水俱阳,故称咸阳。当年商君督建秦都,参考阴阳五行之说,选址在这北阪与渭水只见这片谷地之上,先秦时期,统治者相信国运与五行之金木水火土德性是息息相关的,一个国家便是由这个范围里的天地万物所组成,而五行恰恰是天地万物最基本的组成部分,正如《孔子家语》中所阐述:“天有五行,水、火、金、木、土,分时化育,以成万物。”追溯到皇帝时期崇尚土德,根据五行相克之说,木克土,金克木,火克金,便有了后来夏朝木德,殷商金德,周朝火德之种种。周王朝随着分封延续,王权旁落,加之外族入侵,除王畿辖区的国人及土地外,中原大地分割成大小号称八百诸国,皆是各自为政。随着诸侯国间攻伐吞并,到达战国中后期已是晋升七大强国及十几个小国苟延残喘,诸侯国不服周王号令,各自封王封侯,周王室便成了礼仪上的摆设,七国之间同样自命国运恒通,便同样各通五行。燕国以海为临,以水为德;楚国与皇帝同德,自认土命;齐国以姜尚立国,传承周之火德;韩赵魏三分晋国,皆以晋国正统自居,晋国称霸之时便接替周朝为己任,以火为尊,不曾想中道崩殂,魏国占据晋国最富饶地域,且率先称霸诸侯,顺承火德;韩国本着木生火之五行相生之理,自认国运当以木德为尚;赵国结合两家之说,本着火德为主,木德为辅,七分火德,三分木德,推演继承。唯一不同的西陲之国秦国却以黑色为国色,崇尚以水为德。诸国皆笑到:“野蛮邦族一肚子黑水!”
现如今经商鞅历史二十载彻底变法,积贫积弱的秦国表现出焕然一新,生机勃勃另一番景象。商旅行货,农牧顺产,国民和睦,政通令和。咸阳便是变法大成的结晶,细细观摩除了魏国的大梁,齐国的临淄,秦国的咸阳在占地规模、居住人口、文化风俗、财货通商等维度一跃挤入前三,甚至隐约超越前者。
阳成君出了新郑,日夜西行,过了函谷关,穿过桃林,顺着渭水终于到了咸阳城东门。他掀起窗帘,透过车窗看见巍峨的城门略有发呆,使劲揉了揉眼睛,看着醒目的小篆牌匾“咸阳”,这是他第一次出使秦国,在他脑海中秦国不应该像中原诸侯一般,这样一个野蛮的游牧民族,怎么会是这般文明国度,只见来往行人衣衫整洁,讲话声音仅够买卖双方听到,街道是由整块的大青砖铺成,丝毫不见牲畜粪便,即使在新郑也不曾有过。城卫看过国书上的大红印章便引着韩使去了驿馆歇息,等待秦王昭命,成阳君毕竟是初来秦国,虽是带着韩王政令而来不需要他发挥什么,但面对这般叱咤风云的秦王及一班虎狼朝臣,还需多做了解,以免应对不周丢了性命。拉着城卫的手,悄悄塞了一包金饼,小声问道:“小哥,初来秦国,还需小哥多多提醒世故。”城卫稍作搪塞便顺水推舟将贿赂塞到怀里,说道:“大人是远道而来的大人,小人不过无官无爵的微末小官,不知大人何如?”“小哥,看你实在,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敢问眼下秦王较为仰仗何人,可否指点一二?”
“嗨,我还以为何等机密,原来是这般小事。”城卫摸着怀里的钱袋,笑着说道,“朝堂之务尽皆问及应侯,军务之断全仗武安君,太子安国君统筹国事。大人如有问题,不如先行拜访应侯,再做定夺。”
“小哥言之有理,谢过!”成阳君躬身一拜,便送走城卫,唤来佣人准备礼物,直奔应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