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悦欢此时再不敢怠慢，睁大着眼睛在老代大人身后躬身道：“建学堂，那建，咱们就建个学堂。”

老代大人今日跟往日不大一样，余悦欢不敢多说，生怕让老人家生气，只能试探性地问道：“可是需要丫头帮忙？缺老师？缺学生？”

她这么一问，老代大人反而闭上了眼睛，又恢复了刚才拿番懒得说话不搭理人的模样。

余悦欢傻了，这老人家到底是什么意思，还真是老人家的心思你别去猜。

她把目光转向身后的代大人，用眼神询问，老代大人到底想说些什么。

代大人咳嗽了两声，也没把话说明白，只道：“父亲，他，想在，深州城建学堂。”

余悦欢何等聪慧，一听深州城就明白了，感情父子两个也是来借钱买房的。

哎呀，这可怎么说，余悦欢的感觉竟有些复杂，微微的有点辛酸之意。

那几个混蛋东西来借钱买房，无非都是听到了余悦欢的指点，觉得其中有利可图，那才一个个的过来跟余悦欢借钱，而老代大人却不一样，若不是前面有那么几个人开了头，他是断然不会过来开口的。他既然说要建学堂，那便真的是要去建学堂。

几人沉默了一会儿。老代大人忽然咳嗽了起来，余悦欢在后面赶忙抚着他的胸口，来给他顺气。

一口气终于顺了下去，胸口舒服了一些，老代大人睁开了眼，语气有些许的苍凉悲伤。

“我们代家都是修史的，现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史书能修？老夫我年纪大了，手里面没个什么事情干就容易想三想四，这几日出门晒太阳的时候，常看见那些年纪轻轻的学生们叫着自己的‘先生’‘老师’，可是，我是他们的老师吗？”

“代家书香传世，你也别说我吹牛，多少代以来积累下来的才学名望，都是靠我们每个人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外人提到代家的时候，不过就是一个‘文’字。代家有自己的家学，教授的都是家族子弟，也就是到了我这一代的时候，大郑王朝的事情才多了些，代家才承着一腔忠义赢了名望，赢了民心，这时候他们提起代家的时候才换了个‘仁’字。”

“他们记得代家的忠义仁德，愿意唤我一声先生，我也的确教过一些学生，他们如今都在朝廷做官，可是，我真的是他们的先生吗？代家的家学，也连带着教授一些世家的子弟，可是，他们都是世家大族之人，将来可都是要振兴家族的，其中有几个人是为了黎明百姓？”

“那几日，那几个年轻的学生叫我先生，旁边几个半大的孩子也跟着叫我先生，我瞅着他们，忽然觉得自己好似做错了。我从前只愿教授世家子弟，觉得他们将来总有一天入朝为官，认为他们定能有一番作为。而那些平民自己你教了他们有什么用，到头来还不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碌一辈子？现在想想，我当日简直是大错特错！”

余悦欢听着，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代大人听着这笑声，也不觉得忤逆，反而道：“丫头，听你这笑，该是明白我想说什么。”

余悦欢摩挲着手中的轮椅，渐渐地抬起头，一双眼睛中竟有那么一丝的怀念与向往之色，只是，若是仔细看，她眼中其实隐隐地蒙上了一层白雾。

她想起了当年的一些事情。

她知道，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越是穷，越是没什么出路，就越是要去读书。因为，除了读书，他们再没什么别的出路了。

她想起了孤儿院里的那个老院长，当她看着辛酸的老院长为他们生计发愁的时候，不是没想过辍学来贴补孤儿院里面的家用。每一次看到老院长为自己的学费发愁，她就在想，为什么自己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还要一层一层地往上读，光自己的学费，就够孤儿院里一个月甚至两个月的开销了。

只是后来，她被老院长一巴掌打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