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成舟站在楼下,循着灯光望上去，看到楼顶正在萧萧索索飘动的一条奢侈品围巾。
这是慕成楫生怕他会不上来，把自己的围巾都解下来拴在栏杆上吓他。
慕成舟仰头静静想了一会儿,走上电梯，直接摁下98层，也就是此大楼的顶层平台花园。
才刚刚从电梯里走出来，慕成舟的耳边便传来急促的脚步,转头看时，砰地一声,玻璃酒瓶在他的额前炸响！
血腥味从头顶渗出,血液从额前流下，顺着眼边和鼻边滴落。
人的血性一上来，就会想反击回去,慕成舟将手推出去，脑海里却响起了阮萌萌曾经说过的话：“兄弟俩打架最差劲了，不管你多讨厌你弟弟，永远别跟他动手，别跟他约架，听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犹如魔音入耳,在他的脑海里不住盘旋,慕成楫用酒瓶打了他这一下后,看他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是破口大骂,“怎么了,又没种了？把我亲妈和周如茵都抓起来的人，现在却不敢打你亲弟弟？是不是已经报了警让警察来抓我啊？”
慕成舟从大衣口袋中拿出手绢，将自己额头的血擦拭掉,最后又包好放回了口袋，“我是想打你的，可有人劝过我，让我不要跟你计较。既然你见人就打，那就一个人在这儿发泄耍酒疯吧。”
他转过身，想再次乘上电梯下去。
慕成楫却指着天台栅栏外的墨色天空，“你要是走，我现在就跳下去，而你是唯一上来过的人！你最终就会是杀死我的凶手！”
他既这么说了，就真往栅栏那头跑去，慕成舟想也不想，立刻反身冲上去将他撂倒。
然而慕成楫就是想看慕成舟和自己撕扯在一块儿，现在更好，他两手腾空，对着慕成舟的身体一阵猛捶。慕成舟却抵死不还手，脸上血淋淋地，呼吸粗重，最后将他摁在地上，“所有的一切都不是你造成的，你在这里发什么神经？有什么话，你不想去问问老头子，问问你认的干爹周祥叔叔？问问他们，为什么将你变成这样，为什么将我们兄弟两人变成现在这样？为什么他们两个始作俑者，还能云淡风轻坐在他自己的老宅，而底下的人全都鸡飞狗跳成这样？你就没有过疑问吗？！！”
慕成楫脑子不灵光，带着酒吼叫，“爸最疼我，干爹也疼我，只有你才会嫉妒我要害惨我！我问他干什么？”
慕成舟实在懒得与他这猪脑子废话，但还是告诉他真相，“我的私家侦探来报，周祥早在两周前，就让你的亲妈张如玉取了你身上的头发，送去亲子鉴定了。”
慕成楫愣愣地，“他鉴定我干什么，他有病啊？”
慕成舟看着自己这个傻弟弟，这傻弟弟除了是个巨婴，还是什么？自己这些年因为母亲的事对他疏于交流，现在看到父亲和周祥两人溺爱下将他养成这从不思考的模样，一切都等着别人来告诉他。
可他，究竟还是自己的那个傻弟弟。慕成舟还记得很小的时候，两人坐在台阶上，分一块蛋糕的事。他宁愿让弟弟多吃点，看他吃得香，自己也高兴。
“周祥和你亲生母亲，大概是觉得，你有可能是他们亲生的。”
“你胡说什么！”慕成楫想起来，可酒醉的他身子沉重，已经起不来了，只能歇斯底里地怒吼：“前几天，有人说妈和我不是亲生的，我不信，可老头子也这么说，我只好信了！现在，又说老头子和我也不是亲生的？你是觉得我今晚不会死，故意来刺激我的，对不对？”
他嚎啕大哭起来，像个三岁小孩儿，时刻准备脱离慕成舟的视线，就从这天台上跳下去。
慕成舟紧压着他的身体不放，“我要是你，就等这结果出来，再决定死还是不死。你所有痛苦好奇的事，总该知道真相吧？”
慕成楫的哽咽慢慢停下，冷风吹得他终于有些酒醒，是啊……死了，还怎么快活？
慕成舟用电话打给跟随来的保镖，“抬人吧。”
保镖早就在天台前埋伏着，此时一哄而上，将慕成楫控制住，强行抬了下去。
慕成舟这才松了一口气，站起来，望了望那飘荡在天台栏杆外的围巾。
过去的时光里，生如漂萍，他的心里从未有过柔情。如果是过去的那个慕成舟站在这里，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慕成楫推下去吧？
然而这一场闹剧里，他全程保持了冷静，当他每每想动用阴暗的手段，或者逐心任性之时，就会想到那一张脸，那些画，他忍不住笑出来。
他好不容易才拥有她，不能让她从自己的指尖溜走。他知道这是个美梦，他要求自己把这个美梦，做满一辈子。
回到家中，她还在睡，鼾声是那么的接地气……慕成舟抱过去，她柔软的身子微微翻动，转过身来将头倚在自己胸前，不再打鼾了。
慕成舟都知道，自己居然还有这功能。
三周后，检查结果出来的那日，私家侦探提早告诉了慕成舟。
私家侦探通过与国外银行和基金所联络，得到了一些内幕消息，“我还发现，周祥正在转移财产，并且慕成楫的资金流也有不少流向了海外，比如瑞士的银行。”
“嗯。看来成楫的确不是我爸的儿子，他怕我爸知道，所以先下手为强，想将周祥把公司款项转到海外，两人一起逃逸。”慕成舟明白他们现在就剩下了出逃这一条路，但他并非没有准备。
慕成舟让闫秘书接通了慕成楫的电话，他还没说话，慕成楫的疯吼从电话那头传来：“你他妈的凭什么冻结我的干爹的资产？！”
慕成舟知道他这弟弟很容易就会信了他人，没见过几天的妈认了亲妈尚且痛快无比，当然和周祥这个干爹变成亲爸的二股东串谋好，也不过就是对方动动情，劝劝酒的功夫。
“凭这些资产是属于慕家的。成楫，回老宅来，”慕成舟已经穿好了衣裳，“所有的事，我们和老头子，算清楚。”
……
……
老宅内，慕成舟先行到达了书房。这个父子之间的局是他攒的，只不过现在慕老头子还不知道这两个儿子，到底要和他谈什么。
而当慕成舟进去前，林晗正在和慕老头子签婚姻协议。
离婚，损失太大，但分居分家却是可以。
林晗要搬出去，彻底不再看到慕老头子肮脏的嘴脸。而慕老头子通过协议挽留，给她更多的股份，和遗产分割时更多的权力，目的在于保证商业帝国的完整，不受离婚巨变的影响。
慕成舟看到林晗一脸平静，甚至面部的气色都有了好转，看来是真正打开了几十年的心结，再也不受困于无情的丈夫和二儿子了。
签订完协议后的林晗走出来，路过慕成舟时叮嘱他，“说什么别动气。”
慕成舟，“放心吧妈，我从不动气。”
林晗女士，“不是说你，是别让老头子气得太厉害，气死了他，不值当。”
慕成舟笑，他妈这是彻底解脱了，也不恨老头子，挺好，这样才是最好的。
如果还恨一个人，就证明他在你的心里还有地位，只有跟他站在对面，都觉得无所谓了，那才是真正的解脱。
等林晗走后，慕成舟才慢慢踱步进去。门开着，慕老头子仿佛受不了门里透出来的光线般，伸出手臂挡了挡脸。
等他拿下手臂去，铁青的面色上多了几分嫌恶，“你还来干什么？”
慕成舟收敛容色，把慕成楫的亲子鉴定报告复印件递上去，“爸，请不要对你唯一的儿子说这么伤感情的话。你自己看看吧。”
慕老头子才刚翻了翻，手就剧烈的颤抖起来，而此时，老宅的楼梯上响起了笃笃笃的脚步，有人快步飞奔了上来。
“成楫……”
慕成楫飞奔入书房，他不敢直视老头子，只是伸出手来，想一把攥住慕成舟的脖颈，却反而因为手上没力气，被慕成舟压了下去。
“你凭什么冻结我的钱，你不让我走是吧，你就是故意让我来这里丢这个人，看老头子把我所有的一切都剥夺，对不对？”
慕成舟却淡定无比，只问，“今天的主人公，周祥叔叔呢？”
慕老头子突然猛笑了两声，“哈哈，周祥是他亲爹，哈哈……”
慕成楫扑通跪下，“爸，不是这样的，别听他瞎说啊爸……”
慕老头子笑出了泪，由着慕成楫趴在他的腿上哭，他也依然大笑不止，“老天爷这是在看我的报应啊……”
“别、别拉我上去，别拉我……”周祥被慕成舟的几个保镖押了上来，他本是打包了财产要上飞机的，却被这几个人强行从机场拉了回来。
人进来之后，慕成舟淡淡地说，“周翔叔叔，我错怪你了。我原以为你对成楫的溺爱，只是出于捧杀，想凭借你自己的股份与成楫结盟，将来掌握慕氏的控制权。但现在看来，你对成绩只是流露真的父子之情，捧杀捧杀，至少捧的那一部分，是真心的。”
周祥的脸白得发寒，“你不会是已经拿到了鉴定结果吧？”
慕老头子吼道，“鉴定结果在我这儿！周祥，你上了我最爱的女人，生下了杂种，却让我骗了林晗，将他当做自己的儿子养？！！你太厉害了，你好心机……”
话刚说出来，突然他的心口一缩，整个人在椅子上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