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致归雅致,赵鸳鸳完全没心思多打量这个房间,她推开门的一瞬间就嗅到了房间里浓重的草药味。宫祉修是需要时常喝中药调理不假,但是口服的中药并不至于在房内留下如此浓烈的气味。这,是外伤敷用中药的气味。
赵鸳鸳加紧两步绕过了屏风,屏风后靠墙放着一张万字纹围子六柱架子床。宫祉修斜卧在一堆软枕中,他只穿着一套乳白色的寝衣,身上的锦被盖到胸口的位置,墨发未束,随意地披散在身后。
虽然面色苍白,但是宫祉修那双墨曜石般的眼睛却亮得惊人,眼中溢出的光采让赵鸳鸳几乎不敢直视他。
“抱歉,最近身子不太好,只能这样见你了。我……没想到你会主动来宫府。”两人静默了一会,宫祉修抿了抿唇先开口了。
“宫大学士为国操劳至此,芳芸怎会有不满。此番是来向大学士道歉的,之前逃婚实在是芳芸太任性了。希望宫大学士能够不计较芳芸的鲁莽,让谢王两家的联姻可以继续。”
宫祉修没有接话,他定定地盯着赵鸳鸳看了一会,然后垂眸轻笑了一下。“赵鸳鸳,我知道是你。不要站着了,来,坐下吧。”宫祉修柔软白皙的手轻蹭了一下床面。
“宫大学士,你恐怕叫错了,我是王芳芸。芳芸并不认识什么名为赵鸳鸳的女子。”赵鸳鸳摇了摇头,固执地站在原地。
在赵鸳鸳心里,不管是她本人还是王芳芸都没有得到宫祉修爱意的资格。相较起来,她更愿意别扭地躲在王芳芸的身份背后,而不敢直接用赵鸳鸳的身份去面对宫祉修。
“赵鸳鸳,你不是王芳芸。咳咳……我早就……咳……知道……咳咳……”
宫祉修突然咳嗽起来,他胸腹无力,皱着眉咳得非常艰难。赵鸳鸳也顾不得自己的别扭,她跑上前去把宫祉修揽在怀里,手指合拢微曲,手掌窝起,借助手腕的力量轻叩宫祉修的背部。好一会,宫祉修才咳出一口带血的痰。
“宫祉修,你怎么会咳血痰?!”赵鸳鸳惊得忘记了她假作的疏离,皱着眉掀开宫祉修身上的薄被,轻轻撩起了他白色的单衣。
宫祉修胸腹部层层缠绕的白色绢带几乎要刺伤她的眼睛,而这些绢带上甚至还有些鲜红的血迹渗出。
赵鸳鸳抖着手抚上那些绢带,泪汪汪地问:“痛不痛?难不难受?是最近的那场宫宴对不对?那个三皇子不是号称武功高强的吗?为什么你会受伤?”赵鸳鸳又想起王芳芸的弟弟把宫祉修弄得满身是血扔进她家伙房的样子,一时间心疼与懊悔交杂,大串泪珠从眼眶中溢了出来。
宫祉修却没有直接回答赵鸳鸳,他继续着之前的话。“赵鸳鸳,我早就知道你不是王芳芸。一开始,我听到你自称赵鸳鸳的时候是很吃惊。我以为这又是王芳芸和她弟弟想出来羞辱我的新计谋。但与你几个月的相处,你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我都看在眼里。我相信我自己看到的,你和王芳芸不是一个人。”宫祉修颤巍巍地抬起细瘦的手臂,用食指的关节轻轻蹭去赵鸳鸳的眼泪,“更何况,小傻瓜,你还记得村里周牛两家联姻办喜宴的事吗?”
赵鸳鸳眨巴一下眼睛呆愣地看着宫祉修。
“那次你去喝喜酒,结果喝醉了,红着小脸摇摇晃晃地回家。”宫祉修身子很虚,手很快没了力气,赵鸳鸳双手托住了他有些下坠的手。宫祉修用大拇指蹭了一下赵鸳鸳的虎口:“就像这样,抓着我的手坐在床边对我又哭又笑,还说了好多很是离奇的事。最后,还威胁我绝对不能告诉别人,不然你就再也不理我了。”宫祉修想起赵鸳鸳那张气鼓鼓的像发酵面团一般的小脸,眼中染上十分温柔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