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叶楠做了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了年幼时和母亲在临沂街上讨生活。
顾叶楠梦见临沂的街上是那么的冷,他的肚子是那么的饿。
他梦见他和母亲命如草芥、饥寒交迫。
他梦见那些富人们戏谑的嘴脸,他那个身为顾氏门城主的父亲对他高高在上地说:“你什么都得不到”。
他梦见他年纪轻轻的母亲死的时候连个草席都没有,葬下的时候尸身已经彻底腐臭溃烂。
他梦见自己在梦中楼受到的种种欺凌侮辱,以清白无辜之身被栽赃陷害着去顶嬷娘儿子的死罪。
他已经忘记了那年他母亲临死前抚着他的脸颊,叮嘱他“报恩吧,不要寻仇”,这世界待他有血海深仇,让他怎能不恨。
所以他毁灭,他屠戮,他要掀翻这个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虚伪奸诈的世界。
那噩梦漫长的要命,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环视四周,发现自己正躺在灵水殿的帷帐里,伤口不知何时已经被细致地包扎好了。
他撑着床,想坐起来,可是身子一动却牵的那胸口上的伤忽地剧痛起来。
顾叶楠只得作罢,躺在床上自行调息着。
床边的一处发出来一些乱哄哄的声音,楚美人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顾叶楠忽然对自己很是恼火,明明自己的心悦之人是师妹,为什么受了重伤醒来以后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楚美人呢?
那阵乱哄哄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就是一阵“噔噔噔”的声音,好像是什么人的脚底板踩在了木头板子上的声音,那乱哄哄的声音就消下去了。
一个女声传来了:“诸位,刚才把今天的课上完了,大家别光听我瞎白话,不如来讨论一下,过好日子要不要依靠习武者吧。”
顾叶楠听着这个声音觉得耳熟,但是他动不了,只能勾着手挑开帘子。
那屋子里果然空荡荡的,他床旁的小柜上却摆了一面铜镜,铜镜表面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似乎有无数的人影在晃,声音竟是从铜镜里传出来的。
有人喊道:“当然要靠教主了,教主可能耐了,只要钱给够,没有办不成的事情。”
“教主会除祟,能保我们风调雨顺。”
“还会做夜游神,又便宜,又好用,可惜了,这次逃荒,唉,没带走……”
顾叶楠一听夜游神,心烦意乱的很,这都这么多年过去了,居然还有人提楚美人做的机甲。
“过好日子,听你的话就行了,你就是教主,所以一定要依靠教主!”
“诶,我不能抢功劳啊,”那个女声接着说道,“我只是引导了一下,真正去种地的还是你们啊。”
顾叶楠此时忽然明白过来那声音是谁的了,那声音怎么听怎么像赵鸳鸳,却少了很多黏黏乎乎,矫揉造作的味道。
顾叶楠觉得这世间的走向太怪了,不由得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要玩什么鬼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