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的过程是艰辛的。
拉曼与他的学徒们上了通缉榜,借由教会的神术渠道传送到了每一座教堂中,而教堂则将这些信息公布给当地的民众。
拉曼与学徒们只能在野地里逃亡,但他们离开时没来得及带走任何物资,能从突然袭击的教会神圣骑士手下带着学生们逃出来,拉曼已经足可称道了。
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没有御寒的衣物,没有能够安全休息的场所……虽然拥有魔法,但魔力也不是凭空而来的,更不是全能的。
许多法术都需要特定的材料配合,没来得及携带任何东西的巫师们,仅比普通人好上一点。
为了获取生存必须的物资,他们曾做了伪装混进附近的城镇,但在通往黑暗沼泽树上的城镇格外严密,巫师们面临着一次又一次的举报,与无尽的追逃。
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损失了三个同伴。但这些牺牲并没有换来其他人的平安,在进入枫林镇临近的风盐城之前,拉曼和他仅剩的两个学徒被教会的骑士们包围了。
而那时,魔力枯竭材料耗尽,连体力都因长久的野外奔逃而耗尽的拉曼,只能任人宰割。
但他却并没有被立即杀死。
也对,他们会将“邪恶的巫师”绑上火刑柱,向愚昧的人们展示邪恶是怎样被消灭的。而那些愚蠢的人们,只会一边听着他们的痛喊,一边欢呼邪魔被消灭。
就像他的艾薇拉一样。
拉曼被捆绑结实蒙上眼睛,一路颠簸着送到了一处隐秘的石屋,隐秘到连窗子都没有,只有几个用来换气的气孔。
那是拉曼一生中最狼狈的时刻。他骤经巨变,逃亡日久,又被捆在马背上一路颠簸。
他的年纪不轻了,那时他不再是一个学识丰富严谨自持的学者,只是一个疲惫哀痛的老人。
拉曼和他的学徒被扔在石屋的地上,没有被松绑的他一时爬不起来,耳边却传来了熟悉的惊呼。他几乎要以为那是自己昏沉眩晕下的错觉了。
可等到他转过脸去的时候,确确实实地看到了他之前被捕的三个学生。
拉曼来不及高兴,他惶急地转着脑袋。
艾薇拉呢?艾薇拉在哪里?
既然他三个被捉走的学生都没事,那是不是说明艾薇拉也没事?
他的艾薇拉在哪里?
刺目的光线突然照进昏暗的石屋,晕头转向的拉曼踉跄地被其他人绊倒在地上。
他匍在地上向着光亮出抬头,被晃出眼泪的眼泪掩饰不住焦急与希冀。
他看见了一双,雪白的教士靴。
那鞋的主人不紧不慢地走到他面前,刺目的阳光给它镀上了神圣的金边。
随着沉重的石门再次被关上,明亮的阳光被隔绝在外面,屋内只剩下了黯淡的烛光。
那是拉曼第一次见到教士以法。他伏在地上,而以法的教士靴离他的鼻尖只有三英寸。
自称以法的教士与拉曼谈了一笔交易,但拉曼更倾向于称之为胁迫。因为他别无选择。
“你们按照我的要求召唤恶魔,”目光悲悯面容神圣的以法说道,“我们给巫师一条生路。”
神圣的教廷与恶魔的力量完全相悖,更是完全不擅长神术以外的法术,至于偏门的召唤术,则是一点头绪都找不到了。
他们甚至不知道,召唤术在巫师中都是属于十分难得一见的术法,这种偏门的术法还有传承下来才令人惊奇呢。而改进召唤的术法,令这阵法能够只召唤出符合要求的恶魔,则是更为艰难的事情。
教廷只凭着只言片语的记载猜测巫师们会召唤的魔法,或许可以将恶魔召唤到地面上。
但恰巧,拉曼会这种偏门的术法,而更巧的是,他足够的天才,能够做到将阵法改进。虽然他的改进使阵法变得更加粗糙而低劣,成功率也大大减少,但这毕竟成了只会召唤出恶魔的阵法。
如果没有这些硬性条件,无论教廷开出多么有诱惑力的条件,面对此事的巫师也只会无能为力,然后重归于被绑到火刑柱上的命运。
但得到了这个改变必死命运的拉曼只是这样问道:“艾薇拉呢?”
“你的女儿?”以法垂头看他,面容在烛光的映照下光影分明,“只要你听话,她就会活得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