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别别,别价老首长,消消气,别跟他一般见识,哪个犟驴惹火了会尥蹶子。”
“哼哼——不看看我是谁?我的兵龄比他的年龄都长,我就是经验丰富拉驴的人,犟驴我见得多了,还怕了他不成?”魏场长说完,气呼呼的走了。
黑子一看把魏场长气跑了,咧了咧嘴笑了笑,自鸣得意抽了一根烟庆贺,转念一想,又为他们俩个人担心起来。
远在天边的弟兄险象环生,生死不明,能不能冲出重围平安回来?万一受阻形势危急,生猛彪悍、悍不畏死的刘晓强那个二杆子迫不得已,就会毫不畏惧大开杀戒,枪声响起就会血流成河,岂不是把自己葬送了?自己的发小愁眉不展,一脸萧杀,成了昼伏夜出的老鼠,见不得天日东躲西藏,不知道能不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这几天吃饭的时候都心事重重、心不在焉,没有了往日的狼吞虎咽,捞起一筷子面忘记吃,怔怔看着吃不到嘴里,就像在干什么科研似的受阻了,看着都有些心疼。才下眉头,又上心头的滋味不好受,为了分散注意力,黑子叹了口气一跺脚,开起车跑了。
淹没在大漠深处的火车站,四周全是寸草不生的荒滩隔壁裸露在太阳下,被透明的滚滚流淌的热浪吞噬,孤零零尽职尽责,守望着喘着粗气南来北往长途跋涉的火车,速度不减呼啸而过,好像是无视它的存在,唯一留下的只有震耳欲聋的汽笛声,好像是说谢谢了还是再见?不得而知。
这是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车站,只有三股铁道,能在这里停靠的火车少之又少,早早到来的羽队长是这里唯一一个活动的人。候车室空无一人,售票处只有一个脸色灰暗腊黄的中年妇女一脸憔悴,胸脯平平像飞机场无精打采,哈欠连连,就像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觉身体欠佳,萎靡不振。
白色的铁路服不仅仅是皱皱巴巴,还有颜色不同的污渍星星点点,大大小小昭然若市,红颜色的辣椒油还是能看得出来,一看就不是个讲究人。身为女人,怎么能不注重自己的仪容仪表?即便是家庭有什么不幸,坐在这里也代表着国家铁路形象,应该仪表庄重,精神抖擞迎来送往,不应该是一副秋风萧杀霜打了的模样,好像没有发工资似的在闹情绪。
溜溜达达,到处视察的他胡思乱想,反过来一想,能在这满目荒凉的大漠深处守候,已经是不容易了,洗干净脸涂脂抹粉,描眉画眼,打扮漂亮了给谁看呀?也是一种浪费不是?岂不是白白浪费感情、暴殄天物,想到这里他会心一笑,自娱自乐。
耳边传来了由远而近“轰隆隆”的火车声,他快步来到月台上举目张望,一列火车冒着白烟呼呼有声,速度不减一闪而过,站台上一个铁路职工手执旗帜立正着,恭送着飞驰而过的列车。
有意思的是火车司机看到还有军人为他送行,竟然从窗户里伸出手打招呼,羽队长一看怦然心动,素不相识的人这么热情世所罕见,赶紧的举起手挥舞着,仓促之间装出来的笑容还没有来得及让火车司机看到,彼此间已经遥遥相望了。
疾驰而过的列车带着劲风绝尘而去,滚滚尘土尾随其后,夹杂着纸屑碎片杂草紧追不舍,就好像火车抢走了它们的孩子似的气势汹汹,不离不弃算账去了,沙尘迷得他睁不开眼,让他好失落。
站台上的铁路职工身体壮实,脸色黑红胡子拉碴,转过身看到他,热情地说:“解放军同志接人呀?”
“哦——是呀,师傅你辛苦了。”
“你接哪一趟车?”
“不知道。”
“呃——你你,哪一趟车都不知道怎么接?”
“嗯嗯——就在这里等呗。”
“呵呵——从什么地方来你总知道吧?”
“这个知道,从北京来。”
“哦——从北京来?嗯——那就马上到了,从北京来的有好几趟车,这鬼地方只有一趟车停。”
“谢谢你师傅,抽根烟吧。”他掏出烟来让了一根。
铁路职工看了看他的烟盒,喜不胜喜的说:“呵呵——啧啧啧,好烟啊,你们当兵的就是工资高。”
“呵呵——师傅过奖了,穷当兵富经商,怎么能比得了你们铁路职工。”
“唉——我们工资还算是不错,可拖家带口就不行了,精打细算下来就没有抽烟钱了。”
“说的也是呀。我们当兵的光棍一条,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多少负担。”
“就是,就是。咦——看你岁数不小了,还没有成家呀?”
“哦——师傅好眼力。唉——可不是吗,穷当兵的条件差,不好找媳妇,姑娘们看不上啊。”
“哦——不会吧?看你一表人才穿着四个兜,一定是军官,姑娘们也看不上?”
“呵呵——天见可怜,当兵的居无定所,四海为家,国家需要说走就走,身不由己,姑娘们一听就谈虎变色,敬而远之,谁愿意一年四季守空房呀?”
“呃——说的也是呀。穷富贵贱不说,娃娃老婆热炕头才是真的,你们当兵的可就没这个福气了。咦——你你,你接什么人?”
“我接……”草木皆兵的他一听神经过敏,突然间意识到了什么紧张气氛,这不会是敌特分子吧?他打听这干嘛?
警惕性居高不下的他,上上下下把铁路职工看了看,是那种敦厚老实的人,看不出他是敌特分子。从来没有见过敌特分子是什么人的他,虽然心生疑惑,却不知道怎么办?说假话还不行吗?他随口说道:“接我表姐。”
“哦——你好福气呀?还还,还有北京的表姐?呃——车到了。”他转过身扔掉烟头,还是一本正经站在了原来的位置,肃然的看着出现在地平线上指头蛋大小的火车。
“咣当咣当”的蒸汽机火车吐着白烟,从大漠深处晃晃悠悠浮出来,就像老态龙钟的耄耋老人得了肺气肿似的咳咳喽嗖,出气不匀,却显得一副处惊不变的姿态,仿佛看惯了大漠孤烟直的浑厚,看惯了千里无人烟的苍凉,优哉游哉开过来了。
火车头看起来好累好累,到处都在喘气,上下左右都有一股股白烟在冒,不会是跑冒滴漏密封不严坏了吧?什么叫不懂科学狗咬火车?羽队长想到这里后,像个神经病似地的一个人笑出了声。
“咣当——咣当,嗤嗤嗤……呲呲呲……呸呸呸……”一阵乱响后,火车的刹车声刺耳鸣叫,极不情愿停下来,“嗤”又一声刹车声响,就好像叹气一样,有一种总算是喘口气的感觉。
所有的车箱都不打开门,也没有列车员下来,还没有怎么着“嘟嘟嘟……”震耳欲聋的汽笛响起来,火车又“叮叮咣咣”开走了,月台上不见一个人下来,让他的心凉到了极点,心里面自然就胡想乱想,她是不是言而无信不来了?不是拿自己开涮吗?这不是平白无故坑人吗?怎么能这么不靠谱啊?做不到别吹牛呀?说的惊天地泣鬼神,感天动地,天花乱坠,让人热血沸腾的等不到此刻,恨不得把太阳抓住抡几圈快快到此刻,哪份期待别说有多期待了!
首都人民是举国上下的旗帜,怎么会这样呀?首都人民可是全国人民学习的表率呀?怎么能言而无信,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诋毁形象?这不是自毁长城吗?
哼哼,有机会到北京去揍她一顿,让她姥姥都不认识,或者到党中央告她的恶壮开除国籍,或者是一不留神泄行踪露机密,让敌特分子先奸后杀,大卸八块,真正地抛尸荒野了?不会吧?哪可就惨到姥姥家了,接下来就只有洗净脖子等死了啊?还能怎么着?什么叫世界末日?什么是悲惨世界?这就是呀,哎呦呦……
铁路职工送走了火车,来到他身边安慰道:“列车上只下来一个人,是从软卧下来的,不知道是不是你表姐?”
“啊——在在,在哪里?”
“在最前面,那不是吗?”铁路职工指了指说。
他惊诧的转过身子一看,刺眼的太阳正好照在眼睛上是逆光,看不清远处的地方是什么人,还是有些激动不已,甩开膀子跑了前去……
“……”